漠北酷寒之地,自然远不如河套草原的肥美,如今更是因为大明大力开发河套,使之成了种植与放牧一体的粮仓。这块地盘,对于任何蒙古部族来说,都是一个诱惑所在。
在河套设归化总督,驻守重兵,就是要防范河套不被别人觊觎。原本的时候,防范重点是逃去西部的卜石兔,在他被灭,西部蒙古臣服大明之后,防御的重心便转到了漠北的喀尔喀蒙古这边。虽然因为有大青山脉隔着,可洪承畴也依旧派出了夜不收,监督着喀尔喀地动静。
要不是河套百废待兴,一切都在草创之中,他甚至都有出兵漠北的打算,毕竟用进攻代替防御,才是最好的防御。
当然了,话也说回来,西部蒙古虽然臣服大明了,可也不能不防。不过这是包头巡抚杨嗣昌的主要责任,他也有往西部蒙古那边派夜不收,也因此,才能很快知道固始汗领兵走了的消息。
一切交代完毕,洪承畴便领着将近两万的骑军,浩浩荡荡地向东部蒙古草原开拔。他的这支军队,全是骑军,这就是河套的底气,战马,有的是!
山海关上,蓟辽督师、内阁辅臣孙承宗领着关宁一线的文官武将,站在城头上远眺京师方向。
日头逐渐升高,兵备道参政左应选向孙承宗奏道:“如今夜不收都未来禀告,皇上应该离山海关还远,阁老不如先去箭楼歇息一下吧!”
“是啊,阁老,您去歇息一会吧!”其他官员听了,也纷纷跟着劝道。
孙承宗听了,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道:“怎么,嫌老夫年纪大了?告诉你们,老夫比廉颇强多了!你们当中有些人的饭量,甚至都不及老夫呢!”
笑着说了之后,他转回头,再次看向官道远处,笑容慢慢地隐去,露出无比地郑重,缓缓地说道:“建虏肆虐辽东,而我大明却只能退守宁锦一线,整个辽东都丢了,面对此种局势,老夫实在是夜不能寐。可没想到,如今却已到了皇上御驾亲征,彻底收复辽东的时候了!”
听到他的这番感慨,孙承宗的这些手下也都纷纷沉默了,转头看向官道远处,心中又何尝不是感慨万千。
他们面对建虏的肆虐时,感觉压力真得非常大。有的时候,甚至都在想,关宁还能不能保住?阁老督师辽东之后,想出的对付建虏的方法,就是想利用大明善于守城的长处,从大凌河一路修城过去,想要用这种堡垒战术对抗建虏的肆虐。
可他们又何尝不知道,一来这种修城的方法,能不能修成功是个问题,毕竟建虏又不是傻子,又岂会让你从容修城;二来修城的成本很大,没人能觉得,朝廷真能修得起一座座的城池。
可是,要是不用这种修城的方法,大明在野外根本就不是建虏的对手。被动挨打之下,只会丢失一座座的城池。更有可能的是,建虏再次绕过山海关天险,前去劫掠关内。那个时候,他们这些驻守山海关,主要在于防范建虏的官员,就必须要为此负责了。
之前的时候,谁又能料到,如此无解的局面,却被皇上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打得气焰嚣张的建虏,如今只有被动防守,一如当年的关宁军一样了。而与当年建虏不同的是,大明手中掌握着攻城利器,即红夷大炮。建虏要想像关宁军以前一样据城而守的话,那只会是城破而全军覆没的下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正是因为山海关城头上这些文官武将感受过建虏的肆虐,如今对比起来,才份外感慨万千。也是这个原因,孙承宗才愿意站在城头上,想着看到御驾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幕。否则以他的四朝元老,天启帝师的身份,足以让他等皇上到山海关城下时,才出来迎接,也没人会说什么闲话。
此时的孙承宗,白发白须,城头上的风有点大,吹得他那额下白须都在飘动。如今的他,已是七十多岁的高龄,如果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已经因为大凌河之败而解甲归田,不久后满清入关,攻打高阳,他领着家人和城中百姓抵抗。城破后全家一起殉国。当然,在这个位面上,他的命运已经被彻底改变。
忽然,左应选用手指着官道,大声说道:“咦,好像御驾来了!”
孙承宗毕竟年纪大了,定睛看了好一会,才看到官道上,有快马正疾驰而来。如此快速,肯定是御驾已经离得不远而赶回来禀告了。
果然,那骑快马,飞驰而至,还未到山海关城下,就在马背上直着上身,大声喊道:“皇上所领之军,前锋离山海关已不足五里!皇上所领之军……”
听到这话,城头上的文官武将,不由得都兴奋了起来。皇上,终于要到山海关了!他们中的很多人,要是正常情况下的话,都没有机会见到皇上的,如今终于要见面了。这么想着,他们就更为迫切地想第一时间见到皇上。
这倒不是说他们见到皇上,就会升官发财。而是当今皇上,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他们非常想看看,这位只手反转辽东局势,把建虏压制地没有反抗之力的年轻皇帝,到底是长得什么模样?
哪怕是已经见过皇帝的孙承宗,也存了同样的心思。位置的不一样,他了解到的事情,远比他的手下要多。也是如此,哪怕他历经四朝,又博览群书,也照样非常地敬佩这位年轻的大明天子。
辽东局势最为关键的一招,其实就是断了辽东建虏的军需物资和情报来源。这事说起来容易,真做起来,也只有具备大魄力、大智慧的皇上才能做成此事。哪怕以孙承宗自己的老资格,也是做不到这点的。
想起皇上不动则已,一动之下,从朝廷之上到山西地方,尊贵如首辅、左都御史,低贱到那些晋商、边关守卒,暗中调动了千里之外的白杆军,把他们全都一起连根拔起。这手段之高,历朝历代都未曾有过。
要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一个环节不处理好,这些人的反扑也必将是非常厉害的,就算是皇帝,也不一定能承受住这些人的拼死反扑。
不过,终归是让皇上做到了,不但收获钱财无数,暂时解决了边军欠饷等问题,建虏也由此成了瞎子,聋子,还缺吃少粮,而皇上的目光如炬,就紧抓这一点,这几年来,连续抓着建虏的这些弱点进行打击,事半而功倍,才有了如今辽东的大好局面!
孙承宗正在回忆着往事,就听到了身边的人在惊喜地说着:“来了,来了,看到没有?”
闻声,他回过神来,定睛看去,果然看到官道远处,一支军队正往这边开过来。当前迎风飘扬的那杆大旗,虽很远,却能看清,正是皇上钦定的大明国旗。在国旗之后,则是皇帝御用华盖。明黄的颜色,虽老远亦能见之。
“走,都随老夫下去迎接!”孙承宗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句后,便迈开大步而走,就这走路的速度,甚至都让身后有的年轻文官都不得不小碎步才能跟上。这时候的孙承宗,不比任何年轻人差!
从出了京师之后,崇祯皇帝的御驾,就一直在军队的最前面。当然了,他的前面,自然有夜不收警戒行军。不过也是由此一来,沿途城池,都知道了皇帝御驾亲征的事情。
京畿之地,被建虏狠狠地祸害过一次,也是因此,京畿之地的百姓,对建虏可谓是深恶痛绝。听说皇上御驾亲征辽东,一时之间,万人空巷,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跑到官道两侧等待,他们要亲眼看看御驾亲征的军队,更要看看他们的皇上!
原本地方官是害怕的,就怕人多了出现不可控的场面。不过崇祯皇帝又岂会允许他们禁止百姓旁观,最终由地方军队,衙役维持秩序。
崇祯皇帝虽然没有拿出皇帝仪仗,可一个华盖,已经能说明他的身份了。而他,更是穿了金盔金甲,一看就犹如天神一般威风凛凛,和身边其他人一对比,显得份外夺目。老百姓只要不是瞎子,当能知道谁是他们的皇帝!
由此,这一路之上,崇祯皇帝收获了无数的成就值,甚至他都有怀疑,成就值的显示会不会因为位数不够用而导致溢出。看着聊天群左下角的海量成就值,崇祯皇帝放心了,这一仗,成就值可以随便用了。
远远地看到天下第一关,崇祯皇帝骑在马背上,不由得也是感慨:虽是天下第一大关又如何?防御敌人入侵,保家卫国,从来不是只靠防御就能解决的事情。在原本的历史上,满清最终也是从此关而入中原,最终荼毒天下。由此,华夏沦陷将近三百年,不管是科技、军事还是其他,都被整个世界所抛弃,最终连倭国这样的小岛国家都能骑在华夏头上作福作威,真是可叹可悲!
这么想着,离得近了,崇祯皇帝的目光便看向山海关城下,官道一侧站在那里的文官武将,为首那人,须发全白,但精神矍铄,身穿一身大红绯袍,最是引人注目。他自然认得,这位老人就是孙承宗了。
与此同时,孙承宗也领着辽东文官武将,都在打量着崇祯皇帝。他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词:英明神武!特别是皇上年轻,穿着金盔金甲,骑在高头大马上,实在是人中之龙也!
“老臣孙承宗,恭迎万岁,万岁,万万岁!”孙承宗带头,恭迎皇上。
“微臣辽东兵备道参政左应选,恭迎……”
“末将宁远总兵何可纲,恭迎……”
“……”
孙承宗不用报官名,其他人则纷纷报着自家官位,一起向皇帝行礼。
崇祯皇帝见了,带着微笑,矫健地一跃下马,快步走到孙承宗的面前,伸出双手扶道:“孙卿快快请起!”
扶起孙承宗之后,他又向其他人吩咐道:“众卿平身!”
孙承宗没想到皇帝竟然下马亲自来扶他,自然不敢矫情,连忙随着皇帝的手势起身后,便又奏道:“陛下军马劳顿,老臣已安排行营所在,请陛下好生歇息,保重龙体!”
“朕身体好得很,无妨无妨!”崇祯皇帝听了,笑着看向孙承宗说道,“倒是孙卿,朕想知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一听这话,孙承宗也跟着笑了,当即昂首回奏道:“陛下但有所命,老臣都能提刀上马,杀进沈阳城内,要了奴酋的首级!”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笑了,其他臣子也跟着笑了。不知不觉间,君臣两人的几句对话,把这些臣子初见君王时的陌生感一下消融掉了。
崇祯皇帝接着看向左应选,微笑着说道:“左卿虽是举人出身,可朕却经常得闻左卿之才,朕心甚慰啊!科举乃是选拔人才的手段而已,却并不能决定国之栋梁。左卿就是例子,等这次战事结束,朕不会计较出身,必定会论功行赏。”
说真的,举人的出身,让左应选感觉平时在见进士出身的同僚时,就低人一等。与此同时,那些进士出身的人,虽然官位可能比他低,却也有他们的自傲和圈子。
虽然他因昌黎保卫战的功劳而升任兵备道参政,也感圣恩而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但举人的身份,终归是心中的痛。但他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孙阁老之后就找上他说话,且言词话语间,丝毫不在意举人与否,甚至还如此地鼓励他,顿时,他感觉自己的努力就值了,管举人出身干嘛,有皇上知遇之恩,此生足矣!
这么想着,他又想感恩见礼,不过被崇祯皇帝阻止了,就听他又笑着问道:“朕之前派了一批举人秀才过来,随卿学辽东地方治理。如今,朕要问卿,可能用否?”
这话语中,透着浓浓自信,此战一定能收复辽东,这批官员,要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