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黎城外,祖大寿领着所部骑军将近三千赶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只见漫山遍野间,到处都是一队队的关宁骑卒,或者押着俘虏,或者手提一堆首级往城下聚集。而在那城下,已有一千多俘虏被看押着。
冲天的喜气,虽然看不见,但祖大寿这些后来者却能感觉到。这样的战况,这样的喜庆,这种胜利的感觉,有多久没见到了,谁都无法记起。
“大胜,此乃大胜也!”茅以升捋着自己刻意养起来的飘飘长须,忍不住赞叹道。
当他们一行往昌黎城下而去时,一骑人马飞驰而来。离得近了,为首那员将领带着手下快速翻身下马,抱拳大声禀告道:“末将曹文诏,见过大帅。”
刚说完,看到茅以升也在,便又抱拳道:“见过茅先生。”
他的手下个个难掩喜气,大声跟着他们的主将一起向大帅见礼。
祖大寿满面春风,丝毫看不出他之前有发怒过的痕迹,只听他大声道:“不错,曹将军没有辜负本帅厚望,本帅一定为你请功!”
茅以升比较关心另外一件事,在祖大寿的话音一落之后,他就马上关切地问道:“卢知府如何,可曾救下?”
“回茅先生,卢知府没事!”曹文诏马上回答了之后,一脸敬佩地补充道,“卢知府实乃古之冉闵,宋之杨再兴,身居万夫不当之勇。只领家丁,野战硬憾建虏,光是他身上取下的箭镞,就差不多有一升之数,亏了身披两重重甲,才没有遗憾。如今正在昌黎县衙养伤,暂时没法动弹了。”
关宁军中,曹文诏就是一员比较出名的勇将了。他都这么说,由此可见那卢知府有多神勇。最为关键的是,他还是进士出身,此战之后,必能得到朝廷重用。
因此,一听之下,茅元仪和祖大寿当即让曹文诏带路,前去拜见卢象升。
昌黎城下,随处可见战事的痕迹。祖大寿等人久处军中,一眼就能看出之前昌黎经历了多大的考验。不由得也暗暗有点吃惊。他们实在没想到,一个小小昌黎县城,竟然能在建虏如此强度的攻打之下还能保全,看来这昌黎县令的本事也不小,此战之后,必然也能高升。这么想着,祖大寿等人心中又高看了昌黎县令一眼。
离县衙门口还有几丈远的时候,为首的祖大寿便勒马而下,门口的衙役进内通报时,他们也只是站在门口,以示敬意。
昌黎县令左应选很快就赶了出来,连忙迎了祖大寿和代表孙承宗的茅元仪往县衙里面而去。身为读书人,自然有共同的语言,茅元仪边走边关切地问道:“昌黎苦战几日,牺牲甚多吧。县尊回头把战死者的名字都记下,学生必定禀告给阁老。”
左应选听见,不由得有点感慨,随后回答道:“苦战确实是苦战,但战死得倒也还好,多是受伤而已……”
“什么?这怎么可能?”边上的祖大寿一听,吃惊地插话问道。
要知道这里只是昌黎县城,守城的还只是普通民壮而已,战死得少,这没道理啊!
左应选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吃惊,当即伸手一招,让一名衙役从附近的一件厢房里取来一套衣裳道:“全靠了这,救了很多人一命!”
祖大寿和茅元仪分别拿过一看,不由得面面相觑,这衣帽里竟然缝着瓦片。
茅元仪把手中之物给了祖大寿,而后一脸佩服地道:“学生对县尊真是心服口服了,这等奇思妙策,真比得上撒豆成兵了!”
昌黎这一仗中,多是汉奴和蒙古鞑子攻城。其中蒙古鞑子是穷得叮当响的真正穷鬼,他们甚至都没多少人用得起铁制箭头,有不少是骨制的。瓦片虽然挡不住重箭的射击,可要挡下骨箭,还是比较轻松的。
茅元仪没料到,他说完之后,左应选竟然摇头了,同时回答也让他大吃一惊:“这个奇思妙策乃是我昌黎一民妇所献,非下官之功劳。”
说到这里,他转身伸手一示意,再次引着客人往衙门里走,同时又道:“她还强调说你们会来援救昌黎,当时下官以为她只是想鼓舞士气而已,没想还真被她说中了!”
一听这话,祖大寿和茅元仪互相看了眼,似乎都微微有点尴尬。
就这说话的功夫,他们便到了后衙,通报之后,为首的几个人便进入主房。
床上,已是坐靠在床头的一名汉子,几乎全身都包扎着绷带。脸色还有点疲惫,不过精神却很好。
左应选快走一步,介绍道:“大人,这位是山海关祖总兵,这位是孙阁老的幕僚茅元仪茅先生。”
祖大寿和茅元仪面对卢象升,不敢托大,连忙见礼。
卢象升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下官有伤在身,失礼了!”
茅元仪等人又岂会在意,客套几下后话题便马上转到这刚结束的昌黎之战上了。一个重要的议题,是这场大胜的奏章怎么写!
虽然按照品级来说,祖大寿是总兵官,是最高的,可卢象升是正儿八经的进士,还是牧守一方的知府,他的意见就很重要了。
但卢象升显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只听他说道:“此战要是关宁军来得不及时,下官这支勤王军肯定不保,昌黎之战,还能坚持多久也难说,因此,首功当归关宁铁骑,这点毫无疑问。”
祖大寿一听很是高兴,花花轿子大家抬,他便回答道:“如果不是卢知府先和建虏决战,在野外重创建虏,我关宁骑军能否赢下这场战事亦是难料。”
卢象升听了只是一笑,而后看向曹文诏道:“曹将军所部确实勇猛,那领头之小将,更是锐不可当,他日必是我大明的一员将才!”
“愧不敢当!”曹文诏一听,连忙谦让道,“他乃是末将侄儿曹变蛟,年轻气盛,还须多加磨炼才是。”
卢象升记住了这个名字,转头看向左应选又道:“昌黎之战的根本,乃是左县令守住了城池,极大地消耗了建虏的兵力和锐气,方有后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