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他说,我就不放开。
那倔强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孩子气。
顾嘉又羞又气:“放开放开!你不放开我叫了啊!”
齐二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这里荒郊野外的,你便是叫了,也没人答应的。”
顾嘉抬头一看,却见四周围皆是几人高的葱葱树木,如今树上叶已黄,有风吹过时,那满树黄叶便犹如金色的碎玉一般在树上摇摆,偶有零星叶子随风坠落,翩翩起舞在这山间小路上,轻盈的蝴蝶似的漫天飞舞,梦幻迷人。
抬头远望,可见天空蔚蓝,暖阳和煦,遥望大路来时,却并不见什么人影的。
碧天长空,黄叶漫天,秋意正浓,这世间只剩下他和她。
无论他们做些什么荒唐的事,都不会有人看到的。
此情此景实在是太过暧昧,顾嘉待要说什么,却觉口干舌燥,竟是说不出的。两个人之间是情意互许的,都是盼着和对方在一起的。
于齐二而言,或许是懵懂无知,渴望难耐,而于她来说,却是本应该再自然不过。
感受着身后这个刚硬的身体,她知道他需要什么。
一个身体足够成熟强壮的男子,当被自己这样倚靠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他需要什么,他接下来会如何,她全都知道。
她甚至知道他惯常的动作以及力道。
顾嘉有些迷惘地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齐二低首,凝视着被自己牢牢地环住的姑娘,看她浓密修长的睫毛轻轻垂下,覆在那精致轻薄的下眼睑上。
这让他想起春日里蝴蝶震颤的翅膀,姿态优美,柔弱无骨。
她的小唇儿轻轻抿着,唇线犹如一条嫣红的线,细细薄薄的。
他凝视着那里,仿佛着魔一般,大手扶着她的脑袋,让她的脸颊微侧。而他自己则是俯首,从她肩膀上侧过去,然后唇落下。
当他的唇落在她唇上时,他感觉到了上面的娇嫩和湿润。
他觉得自己很渴。
很渴的人找到了湿润的水源,便忍不住探索进去,想要攫取更多。
几乎是凭着本性,他探索开了那里,并用牙齿轻轻叩开她紧闭的贝齿,舌尖弹了进去。
那里如同一处泉眼,泉水清澈甘甜,他贪婪地吃着。
当她呼吸艰难想要躲闪开时,他却下意识地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逃开。
足足过了一辈子的时光,他才舍得放开她。
她已经是身子瘫软无力地靠在他胸膛上。
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是有些无助地握着他的大手。
她所有的力气都被他吸走了。
这是他们这辈子的第一次。
一切都比她所以为的好一些,至少没有像上辈子一样牙齿碰牙齿。
或许是她有些经验的缘故?
顾嘉脑子里一片迷糊,迷惘中这么胡乱想着。
就在她甜蜜又虚软地回想着刚刚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时,耳边却听到男人沙哑到仿佛暗夜里的声音:“昔年我曾看到一本书上提到过男女相亲时的滋味。”
顾嘉心想,什么书?什么书上会写这个,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书吧?回头她得问问,他该不会也学坏了吧?
齐二的大拇指轻轻揉捏着那被自己润泽过的唇瓣,继续道:“如今我总算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
顾嘉回想了下这是什么滋味,她发现她当时脑袋晕晕的,天旋地转,竟想不出是什么滋味?甜蜜吗,好像不全然,还有紧张,害怕被人发现,以及被吸走力气后的酥软无力感。
那么齐二是什么滋味呢?
她咬咬唇,低声问道:“那你觉得是什么滋味?”
齐二搂住顾嘉,认真地道:“锅底灰的滋味。”
顾嘉:……
齐二轻叹,用手抚摸着顾嘉的脸:“你这是从你家厨房里弄来的锅底灰吧?”
顾嘉又气又急又羞又恨,一时几乎恨不得甩开齐二愤而离去。
不错,她脸上现在是涂抹了锅底灰,可是在这个时候,他怎么可以说这种大实话?
难道就不能说点假话安慰下自己吗?
顾嘉扭着身子,愤愤地就要下马。
可是她两脚一晃悠,就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可能下马艰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决定还是不要下马了。
齐二并不知道怀中的小姑娘脑子里已经转了这么多心思,他摸了摸自己,发现因为换上了粗布长衫的缘故,并没有带巾帕,于是干脆将外面那层粗布长衫的袖子卷起来,露出了里面的蚕丝夹衣,用那层柔软的布料轻轻擦拭着顾嘉脸上的锅底灰。
顾嘉只觉得这布料还算柔软,他擦起来力道也适中,便也躺在他怀中任凭他擦,一直到看见他卷起的衣袖,这才知道,他竟用里面那层擦的。
一时那滋味就有些异样了。
想着他有时候看着有些憨直,但其实若仔细看,做起事来是粗中有细的,小心思还蛮多。
想想也是,若真是个傻大胆的直肠子,怎么可能后来被三皇子倚重,那么年轻就直接进了政事堂,那是多少人煎熬了一辈子都没资格踏进去的地方,那是一进去后就要和老谋深算的老政客打交道的地方啊。
她心里感动,面上却不显,还特意把自己的脸往他怀里蹭了蹭,口中哼哼道:“嫌弃我是锅底灰味儿,我把这锅底灰都蹭给你!”
齐二眼眸明亮地看着怀里的姑娘,闷笑出声:“跟个小猫儿似的,我是不介意你拿我衣服擦,只怕这布料粗,倒是擦疼了你的。”
顾嘉瞅着他俊朗的面庞,咬唇,一个坏主意便有了,她身子微微起来,两腿蹬在马镫子上,然后仰起脸来,将自己的脸蹭在他脸上。
娇嫩犹如豆腐一般的肌肤划过男子刚硬的脸庞,残留的锅底灰便全都蹭上了。
等顾嘉终于放开,再扭脸看后头的看齐二,他已经成了一个大花脸了。
她顿时得意了,觉得自己沾了大便宜:“你现在像是从锅底钻出来的猫!”
齐二看着她活灵活现的小样子,好像看到了一只小猫在得意地摇晃尾巴,当下渴望上来,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按住她,使劲地亲。
比起第一次的温柔和试探,他这一次猛烈汹涌,不留任何余地,把顾嘉亲得挣扎着想跑。
他的大手按住她,让她单薄柔软的身子抵靠在自己身上,严丝合缝地抵靠着,不留一点点缝隙。
顾嘉像一条离开水扑腾着的鱼,没有了空气,在他怀里生死不能容,她知道这个男人被惹了起来,被惹起来的男人除非尽兴,不然是怎么都不行的。
她已经感觉到了有什么抵扣着自己。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那种力度和热度。
想到这里,她身子颤抖。
要继续吗,她好想好想知道,没有了奸人从中使坏,她和他到底能不能有个自己的子嗣,好想知道。
她急于得到一个答案。
如果后面一切顺利,她就是会嫁给他的吧,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试试?
这样虽然惊世骇俗了一些,可是也没什么不是吗?她早晚还是会嫁给他。
这辈子,她也不想嫁给别人的了,只有他了。
如是没有嫁给他,那她也死心了,干脆一个人过。
她不需要对除了他之外的任何男人负责,也不需要为其他男人守什么贞操的。
想明白这个,顾嘉仰起脸来,望着上方那个男人,喃喃地道:“很撑吗?”
正在抱着她几乎烈火焚身的男人听到这话,一怔,泛红的眼睛盯着她,嘶声问道:“什么意思?”
顾嘉想说,但是真得要说却又羞窘,于是她趴在他耳边,故意低声问道:“上次你为什么会撑破裤子啊?”
齐二听得这话,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瞬间绷断,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压抑所有的克制全都烟消云散。
她怎么可以这么问。
她怎么可以用那么天真无辜的语气问出这种问题。
她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犹如秋日里暴熟的豆荚下一刻就要崩裂开来。
齐二咬紧牙,盯着怀里那妩媚稚嫩的小姑娘,额头的汗珠落下来,太阳穴也一抽一抽的。
过了半响后,他突然翻身下马。
喔……
顾嘉没了倚靠,一个激灵,赶紧抓紧了马缰绳。
齐二伸手护住她,将她扶好,又替她握住缰绳牵着马。
他立在那里,看都没看她,僵硬地说:“你我还没成亲。”
他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说服谁:“我不能这样凭着冲动行事,毁了你的清白。”
最后他咬牙切齿地道:“以后我要离你远点。”
他不想做下什么错事。
更不要——再让顾嘉给自己补裤子了!
……
齐二就这么牵着马,带着顾嘉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冷静下来了。
秋日的风吹醒了他。
他也终于可以去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他扬眉,问她:“今日为何女扮男装来这山里?”
顾嘉本以为他已经被渴望冲昏了头脑不再问了,谁知道现在竟然杀了个回马枪,当下轻咳一声:“这不是九九重阳节,出来玩玩嘛。”
齐二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没再问什么,而是叹道:“你以后可小心着吧,便是要出来玩,也可以告诉我一声,或者我陪着你,或者我命人护着你,接下来这山里怕是不太平的,你万万不可轻忽大意。”
顾嘉听闻,赶紧凑过去,故意问道:“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齐二并不愿意把这些事说出来吓到她,当下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如今朝廷想将那些山地收归朝廷所有,只怕这里的山民们心存不满,起了什么乱子,所以你平时出来必要小心,不可轻忽大意。”
顾嘉听了,一脸吃惊:“可是那些山地是属于这里的山民的,人家都是有地契的,凭什么朝廷说要收归就收归?”
齐二也无奈,不过这是朝廷的旨意,他又能如何,只好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山地的地契本是朝廷所赐,朝廷要收回,原也说得过去。”
顾嘉见齐二这么说,知道他这个人正直,也心怀百姓,觉得这样做对不起百姓,只能是勉为其难地给自己讲一番道理,虽然他自己都未必能被那些道理说服。
于是她又好奇地说:“可是那些山民们世代以这片山林为生,采野味采药打猎物什么的,靠山吃山,他们就是靠着这山养家糊口,如果现在把这山给收走了,他们以后怎么过活?”
齐二微怔,他没想到顾嘉竟然也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何尝不是他心中所忧虑的。
齐二皱眉:“我已上表朝廷,说起此事,只是怕人微言轻,毕竟若是要安置这些百姓,怕是所费颇多,如今大昭北边疆土也不安宁,北狄国蠢蠢欲动,国库并不充盈,这么一来,怕是安置此地百姓一事难上加难。”
顾嘉放心了。
齐二上表了,好歹给朝廷先提个醒。朝廷现在当然不会采纳齐二的建议,但是后面的事情会慢慢发展,会让朝廷意识到,不掏出点实打实的银子来是不行的,别想着空手套白狼。
一时她又道:“你说皇上不是很有钱吗,怎么如今光想着把这片山地收归朝廷呢,怎么就没想着拨多少银子过来安抚这边的山民?不是有一句话叫让利于民吗,朝廷怎么可以光想着自己占便宜呢?不给别人好处,谁跟着他干啊!”
这是顾嘉心里的大实话。
上辈子她看着齐二为了给当地的山民争取到那些好处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她就纳闷这个问题了,只不过当时她不敢问,怕这里面有什么禁忌,这辈子她是没什么禁忌,在齐二面前也畅所欲言,就随口说出来了。
齐二却是微怔了下,之后抬起头,望向她。
他的神情好像有点异样。
顾嘉一愣,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赶紧看看四周围,幸好没人:“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我错了我错了!”
她这是在背后说皇上坏话啊,大逆不道得很,若是让人听到,那就麻烦大了,说不得还会连累齐二。
齐二却道:“不,你说得有道理。在这件事上,朝廷应该让利于民,不顾百姓死活,强硬地要征收山地,这和土匪强盗又有何异?”
顾嘉:“……”
她知道齐二可是一等一的忠臣,是爱君如父的,这样的人,竟然在背后和她说这样的话?
齐二又道:“我会再写一份奏折上书朝廷,再次重申这件事的重要性,希望朝廷能有个处置。”
顾嘉有些呆了,她以为她会费一番功夫才能说动齐二,但是没想到齐二这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虽然两份奏折并不会改变朝廷的想法,可是至少齐二是这么想的,他也打算这么做,这就足够了。
骑在马上的她,看着下面为自己牵马的齐二,不免有些感慨:“齐大人着实让人敬佩。”
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在其位谋其职,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也尽到了自己臣子的本分。
这时,只听得齐二道:“嘉嘉,你能说出这番话,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你说得很有道理,让我茅塞顿开。”
顾嘉看过去,只见齐二仰起脸,含笑眸中竟然有着对自己的敬佩。
她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扭过脸去。
她哪里是能说有道理的话的人,也就是仗着知道这件事后续的发展罢了。
齐二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轻笑出声,朗声道:“今生今世,能得嘉嘉为妻,将是我齐逸腾之幸。”
他的声音响亮得很,以至于旁边林中藏着的鸟儿都被惊飞了。
顾嘉更加不好意思了,她哼哼了声:“光天化日的,也不怕人笑话!”
齐二笑道:“左右这附近没人。”
谁知道这话刚落,就听得身后传来马蹄声,还有说话声。
马上的顾嘉和马下的齐二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那群车马很快就赶上了他们,结果竟是眼熟的,都是齐二的同僚们。
平时还可以躲一躲,如今碰上了,却是不好躲,少不得上前打招呼。
齐二和那些同僚见礼,那些同僚好奇地打量着齐二和顾嘉,都不由纳闷起来。
须知齐二可是年纪轻轻的从三品同知啊,还是朝廷派来的大员,这样的人将来必然是能飞黄腾达的,前途不可限量。
平时在盐政司,他们对齐二是多有巴结讨好,并不太敢得罪的。
可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齐二竟然牵着一匹马,马上坐了一个人。
也就是说,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的盐政司同知大人,竟然在为一个年轻的少年牵马,给人家当马夫!
本来大家伙都操心着那山民们聚众的事,唯恐出什么茬子搞砸了这件大功绩耽搁了前程,以至于心头沉甸甸的没个意思,现在看到了齐二给人当马夫,顿时来了兴致,忍不住津津有味地打量,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是看过去时,却见那少年身形纤弱,脸上也不太干净,有点黑,身上衣服更是怪里怪气,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劲。
这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纳了闷了。
面对大家质疑的目光,顾嘉只好装作没看到了,别过脸去,只当和自己没关系。
齐二则是面无表情地上前,和大家提起:“今日去山上,恰遇一位朋友,因只有一匹马,朋友身子略有不适,便把马借给朋友来骑了。”
顾嘉听着这理由,忍不住暗暗佩服齐二了。
难得啊,他竟然也是个编瞎话的高手。
看来以前小看了他,当下一边和那些官员们见礼算是打招呼,一边心里琢磨着,上辈子齐二有没有和自己说过什么瞎话?
那些同僚们假模假样地和顾嘉见过了,暗地里着实打量了好几眼,这才舍得打马离开。
待到离开后,同僚们难免交头接耳讨论这件事。
“齐大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竟然帮着一个少年牵马?说那个少年身子不适,你们觉得像真话吗?”
“我看不像。”一个摸着胡子的说:“那个少年虽然黑了一些,不过身骨纤秀,样貌绝佳,我看怕是并非寻常朋友,而是——”
大家对视一眼,嘿嘿嘿,都明白了。
怪不得平时叫齐大人出去一起玩儿,他总是一本正经地说不好此道,却原来是好这一口。
一群人哈哈笑起来。
唯有一位年轻的大人,皱着眉头回想……那马上的,真是一位少年吗?听那声音软软的,怎么感觉像是一位姑娘?
……
而齐二和顾嘉在那群同僚离开后,两个人都有些相对两无言。
顾嘉叹了口气:“你还是上来吧,让你一位从三品同知给我牵马,我心里过意不去。”
齐二也觉得好像是这样的,当下颔首:“好,我上去吧。”
于是两个人又同坐一骑,齐二又用手搂住了顾嘉的腰。
“你说……你那些同僚们会不会误会了什么?”顾嘉有些犯愁。
她倒不是犯愁别人误以为她和齐二有一腿,他们左右是要有一腿的,误会就误会,她是怕那些人见过了她,且知道她和齐二有一腿,到时候万一又发现她竟然是那“带头闹事”的陈家少爷,由此会对齐二的仕途不利。
齐二自然不知道顾嘉心里想的,他以为顾嘉在想名声的问题。
他皱眉沉思一番,安慰顾嘉道:“放心就是,他们应该看不出你是个姑娘的,只当你是男子,我便是替你牵马又如何,左右你是个男子,总不能多想了。”
然而顾嘉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想起来,在利州城,颇有一些人好男子之风的。
她望着正直端方丝毫没往这方面想的齐二:“可是,他们会不会误会你喜好男风啊?”
齐二皱眉:“什——”
这话问到一半,他就明白了。
明白了后,他才想起来,好像这种事情确实很普遍的,尽管他自己无法理解。
他回想了下,那些同僚们离开时,好像神情是有些古怪,看起来是真以为他喜好男风了?
毕竟——就算他真得和一个女子在这九九重阳节私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顾嘉现在是基本确认了的,她捂着唇儿憋住笑:“齐大人,你可是利州城盐政司的当红人物,怕是用不了多久,利州城里都知道你喜好男风了。”
坐在后面的齐二没说话,不过脸已经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