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初秀蔫蔫地靠躺在藤椅里,双手松松地搭在腹部,望着虚空木着张脸发呆,略显几分半死不活。
她来大姨妈了。
肚子隐隐约约的泛着疼,要说多疼吧也不是,就是挺烦躁,尤其现在还是炎热的夏天,这里又没有姨妈巾,就是用布条里头放些草灰,叫做月事带,并不是一次性的,布条回头还得洗洗晒干留着下回用。
四月里没有来大姨妈,可能是刚刚大病场,身子太虚的原故,再加上原主本来身子骨就不太好,嫁给曲阳后,她吃好睡好,隔三差五的汤汤水水,又有胡大夫的中药调理,血气足了些,大姨妈跟着也出现了。
她该庆幸母亲有先见之明,前两天回来时,特意给了她几条月事带,说算算日子她差不多该来月事了。阮初秀当时没怎么放心上,来就来吧,又不是没来过大姨妈,母亲给她做的月事带还细致整洁。真来了大姨妈,她才知道有多痛苦。这天太热了!肚子又疼,浑身提不起劲,这月事带可没有姨妈巾那么方便,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舒服!
这一刻,简直就是生无可恋。
曲阳烧了壶水,泡了杯浓浓的红糖水,端着往屋里走,瞧见媳妇脸色有些泛白,额头沁了层薄薄地汗,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他也跟着不好受。“泡了红糖水,先放放,一会再喝。”将红糖水搁到桌上,他拿了把蒲扇,坐在藤椅旁,给媳妇慢悠悠的打着扇。
“阿阳哥,你坐藤椅里罢。”阮初秀蹙着眉头,哼哼唧唧的出声。
曲阳摇着头,幽深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会热。”
“没事。”阮初秀就想靠着他。
曲阳瞧着媳妇额头上的汗,再次缓缓地摇了摇头,抿着嘴,没有说话,仍慢悠悠地给她打着扇子。
阮初秀给了他个哀怨的眼神,顿了下,伸手轻轻地扯着男人的衣袖,拖着长长的尾音喊。“阿阳哥。”带着股细细的娇气。
曲阳纹丝不动,半点也没有被影响到,依旧慢悠悠的打着扇子。
“肚子疼。”阮初秀假兮兮的抽了抽鼻子,透着股可怜劲,小眼神时不时的瞥瞥旁边的男人,好似在看个负心郎似地。
良久,曲阳无奈的道。“一会你别嫌我太热。”
“不会不会。”阮初秀立即绽放个灿烂的笑容,嘴巴甜的跟抹了蜜似地。“怎么会嫌弃阿阳哥呢,嫌弃谁都不会嫌弃阿阳哥,你是最好哒,谁也比不上你,哪儿哪儿都好。”
阮初秀心里的小人,比了个欢喜的耶!小小的探了下阿阳哥的底线,收获了满满的开心。
曲阳坐到了藤椅里,将媳妇搂在怀里,摇蒲扇的力度加了些,风也大了一点。
“阿阳哥你的手好暖和,搁我肚子上放会。”阮初秀懒洋洋的躺在男人的怀里,虽说确实热,汗都留得快了些,可她却半点都不觉得热,嘴角上扬,眼角眉梢全是愉悦的笑,一双漂亮的杏眼里显了几分神采。
曲阳依言将左手放到了媳妇的腹部,阮初秀的双手就放在他的左手上。
过了会,阮初秀开口道。“我觉得不热,觉得舒服多了。”顿了下,又道。“阿阳哥把扇子给我,我来打会扇子。”
“不用。”曲阳笃定的拒绝,看了眼搁桌上的红糖水。“把红糖水喝了?”
“好啊。”阮初秀接过丈夫递来的红糖水,喝了小口。“有点烫,但是可以喝。”
曲阳道。“烫嘴就再放会。”
“出点汗也好。”阮初秀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很快脸上也汗如雨下。
曲阳从媳妇袖子里掏出帕子,给她擦着脸上的汗。“衣服也湿了。”
“今天晚上洗澡。”剩下两口,阮初秀一口气喝尽,大大口的叹了口气。“爽!”从丈夫手里拿过帕子。“我自己来擦。”
“要不要喝点水?”
阮初秀砸砸嘴,嘴里确实有点腻,但,她不想动,就想懒洋洋的窝在男人怀里。“不喝,我觉的肚子好像没那么疼了。”
“晚上再喝杯?”曲阳仔细想了想,好像忘记问胡爷爷一天可以喝几回红糖水。
“不要了吧。”阮初秀小心翼翼的看了他眼。“这杯红糖水挺浓的,喝多了,也不好吧?”好像是这样的?她在现代时,活蹦乱跳的还真没喝过红糖水呢。
曲阳从善如流的应。“那就不喝。”
阮初秀懒懒的窝在男人怀里,双手叠在他的左手上,很热,同时也觉得很舒服,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就想静静的窝着,很快,她就感觉到了浅浅的倦意。“我好像有点想睡觉。”
“睡罢。”曲阳飞快的接话。“我给你打扇子。”
“不要打扇子,有风,凉丝丝的。”这样一直举着手打扇子多累,阮初秀想就算是练家子也挺不住吧。“阿阳哥,咱们躺床上睡,你给我捂着肚子。”
曲阳看了眼床。“去竹塌上睡。”有床帐在,会挡住风。
“你睡麽?”阮初秀这会眼皮有点沉重,打了个哈欠,略显迷糊的问。
曲阳见她这么困,便应。“睡。”
竹塌很大,清凉凉,躺在上面很舒服,旁边有个热热的身躯,阮初秀觉的很心安,说不出的踏实,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等她睡着后,曲阳重新拿起扇子,一下一下的打着,弧度很小,风很轻。他并不觉得累,反而觉得这是享受,享受什么他说不出来,看着媳妇沉睡的脸,嘴角若有似无的上扬着,心里就涌出股淡淡的满足感。
屋外烈日当空,正是响午时分,山林里都没什么叫鸟声,只有知了在不知疲惫的叫着,一声接一声。
阮初秀醒来时,很显精神,视线在屋里扫了圈,没看到自家汉子,她利落的起了身,边走就边喊。“阿阳哥。”
“在后面。”曲阳的声音穿过窗户透了进来,有点儿模糊。
阮初秀笑嘻嘻的往屋外走。“现在太阳挺大,你怎么就开始干活?咱们就这一块菜地,用不着这么急。”
“左右无事。”曲阳抹了把额头的汗,仔细看了眼媳妇,见她精神好了些,遂继续低头干活。
阮初秀搬了个椅子坐在屋檐下,看着他干活,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她其实还挺想过去帮把手,不用想都知道,男人肯定会沉着脸拒绝。算哒,她还是当个乖媳妇吧。
五天后,阮初秀总算解放啦,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当女人不容易呢。”
曲阳见她这么感叹,竟然挺认真的点了点头,应了个鼻音。
“咱们明天下山回趟村里?”算算都有七八天没回阮家看看,阮初秀还挺想念,也不知如秀的事进展怎么样。
“好。”
次日,天蒙蒙亮,还飘着雾呢,曲阳早早的起来,今天回阮家,他得去打两只野物。床内媳妇睡的正熟,天太热,他火气旺,睡着后媳妇就会往床内滚,和他隔了些距离,却会抓着他的手或是手臂。
起床时,曲阳轻巧的挪开了媳妇的手,才走到屋门口,就听见一道带着浓浓睡意的含糊声音。“阿阳哥去哪?”
“到山里打两只野物。”曲阳回头看着抬起上半身,迷迷糊糊往屋门口瞧的媳妇,眼睛都没有睁开呢,一脸的困倦,一颗心忽地又软又暖,放柔了声音道。“你再睡会,我很快回来。”
现在天太热,野物隔了夜就不新鲜。
“喔。”阮初秀趴回床上,脑袋压着曲阳的枕头,上面全是他的气息,困倦的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见媳妇重新睡着,曲阳轻手轻脚的离开屋,顺便将屋门合上。
他刚进厨房,阮初秀突然睁开了眼睛,愣愣的看着,有点像梦游似的,缓了会,才渐渐有了反应,急忙往床上扫了眼。刚刚不是做梦啊!赶紧套上鞋子,蹬蹬的往屋外跑,来到厨房里,见到在嗽口的男人,她松了口气,打着哈欠道。“阿阳哥,我和你一起去。”
曲阳默默的看了她眼,点点头应了声好。也没问她怎么又醒了。
“我们今早喝粥吧,走时放两根耐烧的柴木,慢慢的煮着。”蹦了两下,又拍了拍脸,阮初秀精神了点,开始叨叨的说话。
“什么粥?”曲阳洗完脸问,将洗脸水倒进了排水沟里。
炎热的夏天,最容易滋生蚊虫,排水沟他每天都会清理趟,并没有异味。
阮初秀眨巴眨巴眼睛,脑袋有点木,眼神儿懵懵的看着自家汉子。
没睡够,强行醒来,有点像傻子。
“青菜肉粥吧?”过了会,阮初秀答道。
“嗯。我来剁肉生火,你去洗漱。”曲阳手上沾了水,走到媳妇身边,朝着她的脸弹了下。
清凉凉的水落在脸上,阮初秀打了个哆嗦,瞬间又精神了,也不甘示弱,猛得扑到了他的后背,这动作做多了已经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湿哒哒的脸埋在男人的脖颈蹭啊蹭,厨房里顿时响起了乐哈哈的笑声,经这么一闹,倒是真正的醒了睡意。
夫妻俩手牵着手,在多数鸟儿都还在沉睡的时候,踏进了安静的山林里,没费什么时间,就捉了只鹧鸪,一只野鸡,还是只母的,窝里边有六个蛋,一并收着放到了竹蒌里,又采了蘑菇,还摘了把野果,现在还不是时候,成熟的果子不多。
回来时,路过条小溪,阮初秀洗了野果,自己吃一个喂一个给男人,甜滋滋的带点儿微酸,好吃极了。她在洗野果时,曲阳眼明手快的抓了条巴掌大的鲫鱼,一条肯定不够,在溪边守了会,又抓了条,两条凑和着吧。眼看太阳快出来,得回家收拾收拾往山下走,出了太阳再出发会很热。
“鸡蛋咱们留着吃,鹧鸪和野难还有鱼带回阮家。”比起家养的鸡生的鸡蛋,阮初秀更喜欢吃野生鸡蛋,她家的男人也一样。
“好。”见又递了颗野果到嘴边,曲阳摇摇头。“你吃。”他不爱吃这些,吃了几个算是很给媳妇面子。
阮初秀咬了口野果,看着他嚼吧嚼吧的道。“真不吃啊?”将自己咬了半的野果递了过去,笑的眉眼弯弯,又透了些狡猾。
“吃。”曲阳应着,张嘴一口就吃掉了半个野果,连核一块嚼吧嚼吧,那声音真是嘎嘣脆。
阮初秀看的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才伸手打了下他的胳膊。“怎么连核都吃了,你傻啊你,快吐出来。”
“吞了。”曲阳咽下野果才开口,目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媳妇吃过的野果,自然是无比香,果核都不放过。”
“……”每天贱兮兮的对着男人左撩右撩,这回,阮初秀算是尝到个中滋味了。
酸爽的没法形容!真想瞬间化狼把汉子给扑倒。
回到家,小灶里的柴木在尽责尽职的燃烧着,这是根主干木,相当耐烧,厨房里萦绕着浓浓的香味,揭开罐盖,一股子热腾腾的白气儿扑面而来,香的口水直流,拿勺子搅拌了两下,很浓稠的粥。
“阿阳哥,这粥煮的真好。”阮初秀对着勺子吹啊吹,迫不急待的尝了口。“口感也很棒,味道真好,就是太烫嘴,得慢慢吃。”
曲阳看了眼屋外。“不着急。”
青菜粥肉委实好吃,也是真的很烫啊,导致早食吃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太阳都羞答答哒露出一点点脸,尽管这样,空气里已经有了微微的热意。
肚子饱饱,阮初秀麻利的收拾着灶台清洗碗筷,曲阳就忙别的琐碎,太阳露出半个脸时,他们才从家里出发。
“慢慢的走,能赶到中午饭就行。”阮初秀心情好,边走边哼着小曲儿。
曲阳背着竹蒌走在她身边,听她哼了好一会的小曲,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调?”
“不知道。”阮初秀飞快的掩饰瞬间的僵硬,侧头笑嘻嘻的看着他,调皮的眨了下右眼。“我乱哼的,心情好着呢。”顿了下,用着非常荡漾的口吻说着。“阿阳哥今天对我说甜言蜜语了呀~”
曲阳没想到她还记着呢,笑着看了她眼,没有吭声,只是脚步显轻快了些,且嘴角一直微微弯着。
到阮家时,曲阳还好,阮初秀累出了满头大汗。阮永氏赶紧搁了手里的洗,打了盆井水过来,让他俩洗把脸,又去倒了凉开水来,将竹蒌里的东西带厨房归置好。
“家里还好罢?”闺女嫁人后,还是头回隔了这么久没回娘家,阮永氏赶紧的问了句。她还想着,要是再过三四天闺女和女婿来阮家,她就真的坐不住,得进山里瞧瞧去。
井水很凉爽,阮初秀洗了把脸,觉得很舒服,听着母亲的问话,她欢快的道。“很好啊。”
阮永氏瞧着她满面春风的样,一颗心也落回了胸膛。“夜里睡的好不好?应该不热吧?有蚊虫没?睡前先拿蒲扇把帐里清清,躺床上后,记得要帐子夹起来,千万别让蚊虫飞进去,屋子的周边也栽种些猪笼草,多种点。”
“没什么蚊虫呢,屋周边栽了不少花花草草,都是驱赶蚊虫的,住在山里舒服着,娘你放心罢。”阮初秀喝了口水,见曲阳洗了脸,就着自己手里的怀子,立即倒了杯水递给他,弯腰端起地上的盆,将水倒掉,拿着盆和布巾放回了厨房。
刚进屋,就听见母亲在说。“眼看就午时,你甭去地里,就在这歇会,等会儿,把鹧鸪收拾出来,咱们中午就吃它,我去趟胡大夫家,买把药材回来,慢慢炖着。”
不待女婿说话,阮永氏就起了身,见闺女到了屋门口,又叮嘱了句。“记得把鹧鸪收拾出来,我去去就回。”也不知这会还有没有豆腐买,还得去买点排骨回来。
有一回阮初秀闹着说排骨用来红烧吧,反正有个炖汤,阮永氏经不住闺女闹,就依着她说的,有模有样的做了道红烧排骨出来,没想到,味道还真好,家里的汉子都爱吃,连女婿也喜欢呢。
“娘心疼你不想你下地干活。”阮初秀趴在丈夫的右肩,笑的见牙不见眼。“我总觉得娘对你比对我还好。”
曲阳沉默了会,道。“等农忙时,我过来帮几天。”
七月稻子成熟,正是最热的时候,还时常有暴雨倾盆,怕就怕收稻时,忽得遇上暴雨,收成就全葬地里了,哭都没地方哭,所以,稻子得抢收,得忙的昏天黑地。这些细粮庄户人家都不留,得用来交税然后呢换钱,它的价格高。
一般人家就吃点粗粮和麦子,麦子是秋收后,种的冬麦,来年春上收,正好可以马上种稻子。这里的田地肥沃,才可以种两回稻子加一回麦子,有些贫瘠的地土可不行,因此呢,这里并没有多穷的人家,只要能干,还是能保证吃饱穿暖的。就是产量不怎么高,要是产量高些,日子就更好过啦。
“好啊。”阮初秀点头应着,这回没有说甜言蜜语,也没有亲脸啃嘴,只是搂住男人的脖子,脑袋挨着脑袋,脸挨着脸,一室静谧,温馨的暖和的。
张罗午饭的时候,阮初秀看着在厨房打下手的如秀,有点儿反应过来,这可是头回啊,大伯娘时不时的指点,母亲和大嫂也会接个两句,看她的模样,还听的相当认真,事情做的还挺像样,这架势,如秀要嫁人了?大伯他们同意如秀嫁给陈秀才?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通过原主的记忆,阮初秀很清楚如秀有多讨厌进厨房,现在都心甘情愿的被烟熏火燎,她是真的很喜欢陈秀才吧?希望陈秀才待她也是这般真心,可别负了这份情。要是男人愿意护在前面,陈寡妇再怎么刻薄,也会没地下手吧,再说,如秀也不是个善茬呢。
吃过午饭都各回各屋歇着,阮初秀心痒难耐,拉着母亲说起悄悄话来。“娘,大伯他们同意如秀的事了?”
“不同意也没办法,如秀都饿晕了,躺在床上醒来后,依着闭着嘴不愿意喝粥,你大伯娘没法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闺女出事,只得点头同意。”说完,阮永氏收起唏嘘的神态,乐呵呵的道。“现在看着如秀种种改变,我觉得她嫁到陈家,虽说陈寡妇是道坎,日子应当不会太难。”
“你大伯娘跟她说,嫁是可以嫁,但不能现在嫁,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年,她得学着烧菜收拾家里,这嫁人后不比在家里当闺女,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等她该学的都学会了,才能放她嫁人。”阮永氏挺感叹的道。“如秀其实是个挺好的孩子,也知道你大伯娘说的在理,是掏心窝子的话,是为着她好,身体好起来后,她就捋起袖子进厨房帮着打下手,每天也早早的醒来跟在你大伯娘身边,看着她是怎么做事的。”
听到这里,阮初秀笑道。“大伯娘应该很高兴吧?今天见到她,脸上又见了春风呢。”
“很高兴。”阮永氏点点头。“如秀把当儿媳该学的都学出来,再加上她一手好绣活,亭亭玉立的好模样,往后嫁进了陈家,你大伯娘也就放心些。”
阮初秀很赞同。“确实。”然后,贼兮兮的小声问。“娘,陈秀才到底长什么样啊?”
“俊着呢,通身的书卷气儿,说话斯斯文文,眉清目秀,还很知礼,总得来说,要不是陈寡妇在外面的名声实在是臭,早在陈秀才中童生时,媒婆不知道得踏破几道门槛,我啊,活了半辈子,头一回见到那么标致的少年,书读的好,跟咱们这些地里刨食的可真真是完全不相同,说他文曲星下凡,是半点没错。”阮永氏说得眼睛都有些放光。
阮初秀瞧在眼里,打趣的问。“跟阿阳哥比起来呢?娘觉得哪个更好?”
“自然是阿阳。”自家女婿,不用说,阮永氏就觉得谁也比不上。“其实我就见过一面,还是两年前的事,我和你朱家婶子进镇,耽搁点时间,回来时走匆忙了些,快要出镇时,当时人挺多,有点挤,我把陈秀才给撞了,他手里捧着两本书呢,书掉到了地上,我来不及收脚,踩了下,连连道歉。”
“书本金贵着呢,咱们庄户人家根本买不起,陈秀才捡起书,细细的拍着上面的脚印和灰尘,抬着头看着我,还带着笑呢,说话斯斯文文,特别和气,跟你胡爷爷有点像,说书没坏,没事。还侧了侧身,让我们先走。”阮永氏又夸了句。“多好的孩子,可惜摊上这么个娘,其实陈寡妇以前性情挺好,死了汉子后才变了得相当刻薄,想想也是,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不凶狠点,日子也确实难过。”
阮初秀恍然大悟的道。“难怪如秀姐会看上陈秀才,长的好,学问好,性格还好,多难得。”
“虽说他娘刻薄,对他倒是好,样样周到细致,陈秀才也是个孝顺的,家里日渐紧巴,他就宁愿苦自己也不愿他娘苦着,可陈寡妇呢,也是一样的心情呢,相依为命不容易啊,待如秀嫁过去,一家三口慢慢来,总会越过越好,咱如秀也是个顶好的呢。”阮永氏突然觉得这桩婚事还真是挺不错。
阮初秀却听出了不妙来,试探着问。“娘,陈秀才待陈寡妇这么孝顺,要是如秀和陈寡妇起了冲突,陈秀才帮着陈寡妇,如秀就得受委屈呀。”
“哪能呢。如秀桩桩样样都好,真心真意的待人,陈寡妇又不是颗石头心,再者她也疼儿子啊,儿子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她也会疼如秀的,当母亲的都这样。”阮永氏想到了自己身上。“你看,阿阳待你好,我就待他好。如秀对陈秀才事事周全念着忙着,当娘的看在眼里,做梦都要笑了。”
想想也对。阮初秀笑了起来,抱着母亲的胳膊开始撒娇。“娘,我就知道你是最最疼我的。”
“傻话,不疼你疼谁,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阮永氏抚了抚闺女的发顶,满眼的欣慰。这是她的头个孩子,得了婆婆的不喜,她对这孩子就更为爱护,如今,虽说日子还长着,可她已经能看到,未来啊闺女也是好过的。
家里事情少,拾掇好家里的琐碎,阮初秀和曲阳就清闲啦,阮初秀拉着他继续研究着手工皂,经过这些天的琢磨,总算有了点点成果。阮初秀欣喜若狂,劲头就更足啦。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手工皂越来越像回事,忙碌着研究手工皂的同时,阮初秀和曲阳夫妻俩,还会隔三差五的回趟阮家。六月初,山里好多野果子成熟啦,有知道果名的,比如杏子,桃子,李子等等,还有不知道果名的,但味道很好。俩口子就暂时搁了手工皂,整天在山里逛着,摘果子,吃不完就晒成果脯,或是送到阮家和胡大夫家。
有天,看着家里的果子,阮初秀心血来潮的问。“阿阳哥,你会酿果酒麽?要不,咱们酿点果酒?”
“不会。”曲阳摇着头,顿了下又说。“婧娘会,榕哥也会,咱们去趟县里?”
县里很远的路程呢,天这么热,阮初秀瞬间就没了兴致。“其实我也不是多么的想酿果酒,还是继续做果脯吧。”
“嗯。”曲阳也觉得,现在天太热,一来一回挺累。
结果,隔天中午就见常榕骑了个高大的俊马,来到了家门前,手里拎着两个油纸包,隔着厚厚的油纸包,都能闻着阵阵香味,真香啊,是卤味!
“兄弟,我来看你了。”常榕利落的跳下马。
曲阳迎了上去,拍着他的肩膀。“走,进屋说话。”
阮初秀都不用男人使眼神,就麻溜的打了盆水过来,又倒了凉开水,顺便还泡了杯茶,把家里的果脯和新鲜果子都摆上。
晚上躺在床上,正要准备时,阮初秀听见曲阳对她说。“媳妇,榕哥得在这边住段日子,应该是半个月左右。”
“可以啊。”想着自家汉子,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只有这么一个兄弟,阮初秀就格外的包容。“有榕哥在,你都能多吃碗饭哩。”
媳妇毫不犹豫的回应,让曲阳心口热热烫烫,他把媳妇搂紧了些,沉默了会,决定多说些。“榕哥受了挺重的伤,上次他在这边住两天,觉得很舒服自在,这回才想着来咱们家养伤。”
“受伤了?”阮初秀暗暗砸舌,还真没看出来他受伤了,比自己还要生龙活虎精神抖擞。“需要忌口麽?有没有要注意的?得炖些什么汤汤水给他喝?要不把胡爷爷喊来趟吧,让他给榕哥看看,受伤了就得好好养着,落了病根可不好。”
以前曲阳就觉得媳妇念念叨叨的很温暖,现在这种感觉尤其的强烈,黑暗里,他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笑意,连说话时的声音里都含着笑。“我明天问问榕哥,要是愿意,就请胡爷爷来山里趟。”
“受伤了肯定要看大夫的,不能任性啊。”阮初秀嘀咕着。她想,要是榕哥出个什么事,阿阳哥不知道得多难受呢。她娘说的对,不仅仅是母亲,其实任何人都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真心爱着他,便会把他的全部都放在心里,所谓的爱屋及乌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她觉得,她是真的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可能比喜欢还要更深点。
“阿阳哥我好喜欢你。”从思绪里回过神来,阮初秀滚到了男人怀里,抱着她,翁声翁气的说了句。
这句表白,比以前的任何一句,都要真实。虽然,语气完全没有以前的活泼欢喜。
曲阳抚着媳妇的背,一下一下的抚着,轻轻地,缓缓地,然后,他说。“初秀我也喜欢你。”
目前为止,仅有一次,他清清楚的回应着。
阮初秀面红耳赤的想,依着男人的细心,会不会发现她以前说的好话,都是张嘴就来的?所以才只听不答?如果真是这样,没脸见人了。老天保佑,阿弥陀佛,但愿都是她想多了,想多了,阿门。光看这话,就知道人已经脑子浆糊了。
可能是祈祷真起了作用,胡思乱想的阮初秀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清早醒来,忘了个干净,依旧是那个叫没脸没皮不知害羞为何物的阮初秀。
“先亲你口,有榕哥在,就不好随时随地亲你咯。”醒来后的头件事,阮初秀不知哪里抽风,抱着旁边的男人就在他嘴上亲了口,还扯了个很理直气壮的借口。
曲阳看了明显很是兴奋的媳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有点儿小小的无奈,更多的却是愉悦。
打开屋门,刚走出来,阮初秀就看到了在屋前锻炼?练功?打拳?搞不清是啥玩意,她犹豫了下,还是朝气蓬勃的喊了声。“榕哥,早啊。”
“早。”常榕对着她点点头,扯了扯嘴角。
应该是笑,他比曲阳还要面瘫,阮初秀没在意,进了厨房,心里头可得意了。她家汉子在她的日渐影响下,已经成功脱离面瘫啦!想想,总觉得做了件特别伟大的事,相当有成就感勒。
咦,今天这大清早的就跟生喝了鸡血似地状态,是怎么回事?
“阿阳,来啊,咱们对两招。”常榕兴致勃勃的说着。
曲阳也有点意动,道。“等会,我马上来。”
进厨房洗漱的曲阳,见到媳妇在张罗早饭,不仅身体左晃右晃,还挺有节奏感,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是他听说过。他看了眼,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常榕从来没有见过兄弟眉眼荡漾的样子,初初看着,有点儿吓人。“我起鸡皮疙瘩了。”
突然觉得,来这里养伤,好像并不是个多么好的决定。
“搓掉。”曲阳给了两个字,然后他就出招了,招式还很凌厉。
常榕正了正神色,俩人一来一往的交起手来。
阮初秀趁着间隙,时不时的往外头瞄一眼,觉得她家男人可真帅,腰是腰,腿是腿,帅!
吃早食的时候,曲阳问常榕要不要喊胡大夫过来看看,又说起昨晚媳妇说的大堆话,忌口呀炖汤呀什么的。
常榕想了想点头同意了。阿阳是个什么性子,他了解的很,完全不会考虑到这些,只有……这弟媳还真不错,虽然当时,知道阿阳要娶了个农家姑娘,还是个又黑又瘦又矮小的姑娘,个中原由他完全想不透,现在,有点清清楚了。
要下山,正好也有几天没回娘家看看,阮初秀就道。“顺便去趟阮家吧。”
“好。”
曲阳骑着常榕的高大俊马,带着阮初秀很快就到了到了山下的村子,因着有马,来回倒也方便,再者家里还有个人呢,所以呢,不准备在阮家吃午饭,就坐会说会话,然后去趟胡大夫家,带着他进山给常榕看看。
夫妻俩想的挺好,却没有想到,这天也挺巧,正巧碰见了陈秀才来阮家。十天前的某个吉日,陈秀才和如秀订了亲,说了个来年成婚的大致时间。见面那天,从母亲嘴里得知,陈寡妇还挺和气,说话行事都比较周到,半点看不出她是有着刻薄名声的人。两方长辈有了这回交流后,阮家对这桩婚事也很满意。主要是,陈秀才真的很优秀啊。
阮初秀一直只从母亲嘴里听说陈秀才如何如何好,还真没见过面呢,今天这碰巧的见上了,看到了陈秀才,暗暗感叹,人中龙凤啊,难怪如秀就算知道陈寡妇臭名远扬,还是要死要活的要嫁给陈秀才。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值!这只超强潜力股啊。以后她生了男孩,也得送去读书才行,气质太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