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总有那些未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这里不光有黑暗,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灰色,景州便是一个这样奇怪的地方,这里的榷场上没买着各式各样的货物,能上得了台面的,不能上得了台面的,只要你需要总能找到。
而有些违禁的商品也在买卖之列,比如粮食……
粮食不像铁器,它很难被朝廷限制,在利益的驱使下总会有人铤而走险,人家不卖多,少少的一石粮食不过一百来斤,往马车中一放很难发现,若是多一些,总能有办法运出去。
在这个时代,一旦遇到灾荒,粮食便成为最为重要的东西,饥荒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恐惧的一种折磨,他让人变成禽兽,变成饥不择食的野兽,利用一切方法获取粮食,现在的辽人便是如此。
而商贾却是利益的寻觅者,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获取利益,契丹人需要粮食,他们便运来粮食,悄悄贩卖,从中获得巨大的回报,每石粮食五贯钱的价格让蔡伯俙都着实有些动心。
五贯钱,整整五贯钱,这是大宋粮食价格的十倍,十倍的价格驱使一些人疯狂起来,不就是一石粮食吗?稍稍富有的人家总能挤出来,于是不光有商贾参与其中,连一些富户开始悄悄默默的卖粮食给辽人。
辽朝商人来到景州,想尽一切办法获取粮食,榷场不让粮食买卖,但他们可以与大宋商贾私下交易,于是便有了黑市,越是禁止的东西便越有人想要去贩卖,毕竟奇货才可居。
粮食对于现在的宋人来说便是奇货,可以从辽人手中换来大量的钱财,但很快这暴利的买卖就受到了冲击,当蔡伯俙带着大量的粮食抵达景州的时候,事情便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
一贯钱一石的粮食对于辽人来说就是救命稻草,一贯钱一石的粮食相比十贯钱,这实在是太便宜了,粮价也迅速的降低了下来,但使得辽人的购买欲望强烈无比。
那些发了财的商家富户也从辽人的身上捞到了一大笔钱,于是也不再私下贩卖,相比朝廷的粮食来说,他们手中的粮食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谁都没想到,朝廷会援助辽人,毕竟宋辽之间的关系一直是紧张万分的,景州密云等地的戍边将士颇有增加,谁能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官家居然能拨粮买给辽人。
蔡伯俙明白,这是官家的好计策,如此一来既能从辽人的手中赚取钱财,又能用这笔钱补贴国库的消耗,粮食买的越多,同时也能缓解补贴大宋从南方调运粮食的负担。
最难让人发现的是,大宋国库的存粮都是陈粮,放不了多久了,而把这些粮食卖给辽人之后,也可用赚来的钱填补国库中的粮食。
如此便算得上是一石三鸟了,蔡伯俙从中看到了许多人看不到的好处,而三司派来的张茂却说的头头是道,不必蔡伯俙差,并且他还提出,若是辽人花钱购买了粮食,还能从中不着痕迹的控制辽朝粮价……
蔡伯俙立刻对眼前这位讨厌的“监军”刮目相看,他的这一套言论确实惊为天人。
蔡伯希到了景州之后,第一件事并非是在景州城中巡视,而是先一步接管了这里的兵事,景州城中有着上四军的捧日,拱圣二军各十个指挥,一万余人。
别小看这一万多人,他们都是出自最早的上四军,由官家亲自督训过,虽不如亲卫军,但比之背嵬,踏白二军也是不差的,战力不俗,器械完备守城绝对是绰绰有余。
张茂在看到蔡伯希如此迅速的接管城防之后,整个人的态度都变了,聪明如他很快便发现了此次蔡伯希出京办差的不同,自己虽然是名义上的监督之人,可实际上很可能是官家用来堵朝臣口舌的工具,给蔡伯希减小负担的工具。
作为这样的一个“摆设”自己应该做什么,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张茂一清二楚,对待蔡伯希的态度自然客气许多。
“转运使,咱们在景州城除了榷场贩卖粮食之外,还要作甚?莫不是与兵事有关?”
但张茂的小聪明却不会得到蔡伯希买账:“本官身负官家差遣,还需向你说个清楚?你是三司的度支使只管钱粮之事便可,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张茂笑着摇头道:“下官虽是三司的度支使,可却有监管之权,蔡驸马如此说怕是不妥吧?”
张茂这是看出了其中的端疑,想要套自己的话,从中分一杯羹,在朝中的功劳岂能和外差相比,不过这小子居然能看一些门道,着实也不简单了。
“本官知道你想的什么,若是能捞得军功,可比在朝堂中堪磨要开的多吧?”
张茂笑了笑:“转运使说笑了,非我要捞取军功,而是我自从入仕以来便想着兵事,还奏请官家入了军武院学了几年,但这幅皮囊……唉!”
蔡伯希惊讶的望着张茂:“你莫不是还想着入军中效力?三司支度使可是个肥差,官家用人都是再三斟酌的。”
张茂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您觉得为何官家派我跟随您一起?没想到又要步夏子乔的后尘……”
蔡伯希撇了撇嘴:“夏老倌当年可是身先士卒的,为了官家的安危拼了老命的上前,你可莫要小瞧他,单单是个监军便能一干就是三年,还是和狄帅配合,可没那么容易嘞!”
张茂摇头道:“我可比不上夏参政,但也绝不会自嘲,你也非狄帅,但却也不弱之,当年听军武院的人说过,您在辽朝重振黑手可谓力挽狂澜。”
蔡伯希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张茂,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了解朝中隐秘,可见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蔡伯希自嘲一笑:“没想到本官倒是看错你了,拳拳报国之心令人敬佩,三司支度使张茂接旨!”
蔡伯希说完便从宽袖中掏出一份密旨,他原本是为了打发张茂所用,但现在看来他是个人才,此去辽朝危机重重,多一个人才便是多一份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