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于迷惑旁人,并不动声色的探听消息。”
“他身上应该会有一股特殊的如药材一般的香味,而没有耋耄之年老人的腐朽之气。说话语气平稳,不急不慌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她一边说,唐乔正跟他身后的一名衙役脸色就一边惊诧起来。
“许大人说的,可不就是那老头么?”最终,那衙役没忍住出声道,“我在暗中查看可疑之人相貌的时候,恰就听到一个这样的老头跟门口的衙役唠嗑。他身上就有股子蘑菇的香味,当时那衙役还问他,他说在家中的时候常会采蘑菇然后晒干做冬日的干菜。”
许楚闻言,神情一凛,蹙眉一刻后,直接让人去换了魏广前来。
待到魏广到后,她才说道:“魏大哥,我需要你去跟踪过一个人。”
虽然她很想用暗卫,可是一来暗卫只听命于萧清朗本人。就算她对萧清朗的意义不同,可却也无法动用那些人。二来,现在人多眼杂,实在不适宜暴露暗卫的存在。这就是为何,在禁卫军与太医到来之前,魏延等人就藏匿了身形的缘由。
他们的存在,是萧清朗最后一道保障。让若他们被世人知道,那未来萧清朗在遭遇刺杀之时,怕那些人就会先设计牵制住暗卫了。
魏广清楚自家王爷那里有齐王坐镇,又有魏延等人暗中保护,出不了差错。所以,这会儿见许楚吩咐,当即就应下来了。
许楚见他点头,就将手中的画像递过去,说道:“你且暗中跟着他,看他到何处,见了什么人。若是发现他有逃匿或是藏身的意思,便不用再暗中跟随,只管将人逮到三法司去即可。”
魏广听的仔细,见她没有再吩咐什么,就再打量了一番那画像,而后握着雁翎刀快步离去。
相较于三法司的衙役捕快,许楚更相信在萧清朗身边精挑细选而出的魏广。毕竟,这一次跟踪的人并非一般之人,稍有不慎就会让他全身而退。
若这次丢失了他的踪迹,那以后再找,怕是就如泥牛入海了。
魏广离开之后,唐乔正才犹豫一瞬问道:“是否要派人跟着另一人?”
许楚摇了摇头,眯眼道:“这个时节虽然有蘑菇,可是也只是雨后有限的一些。一般人家中纵然采了许多蘑菇,也不至于量大到能让身上沾染上那般气息。再者说,那老者言说家中做干菜食用,一般百姓家庭若采到新鲜的蘑菇,多半会卖到京城酒楼饭庄,毕竟山珍虽算不得稀奇,却也十分抢手。”
而他随口便说家中自采自食,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他说谎了。二是他生活原本就算得上富足,所以并不觉得一般的野山珍在价值上值得一提。
可这两点,无论哪一点,都足以证明,那老者有问题。
许楚见唐乔正面上是有不解之处,索性也就耐着性子解释起来,“早在丹鼎派道观之中的时候,王爷与我就险些着了道,当时除了嗅到肉豆蔻的味道,就是闻到了花褶伞这一菇种的气味。花褶伞本就有致幻作用,是擅于祝由术者常用的东西。”
“而在芙蓉客栈一案中,顺子背后便有教他祝由术的人存在。当时我与顺子有过接触,一开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现在想想好似当时从入芙蓉客栈开始,我就隐隐的嗅到了类似于一种蘑菇的清淡气味。”
这一点,许楚自己也一直没有当回事。哪怕是在丹鼎派清风观中险些遇险陷入幻境的时候,她也没有过多的怀疑过。
可就在刚刚那名指认老者的衙役开口后,她的脑子中恍然蹦出了诸多线索。
“几方线索联系起来,不难推断出,那人不仅擅长迷惑人心的祝由术,而且还习惯使用以花褶伞的气味制造让人沉醉的环境。经年累月之中,他身上难免会沾染上这种气味,继而让自己成为可行走的致幻之人。”许楚眯了眯眼,眸中冷光乍现,“虽然只凭他身上的气味,难以让人陷入幻觉之中,可是对于一般的套近乎或是打探消息,却是足够用了。”
综上种种,更使得许楚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最后,她还是肃声冷笑道:“更何况,我与王爷同那些人斗智斗勇了这么久,又几次亲自勘破其阴谋,估计大周朝堂再没有人比我与王爷对那人模样跟行为的推测更准确的人了。”
换句话说,因为她同萧清朗一起揭穿了一连串的案子,继而将那人的阴谋一一击破,所以她说的那人是那人必然就是。
到此时,唐乔正最后的犹豫都没了。他并非没脑子之人,稍加点拨就能想通透里面的关系。更何况,许楚为了让他行动不会心中的疑惑所牵扯了步伐,解释的十分详细。
许楚见唐乔正来回踱步,似是十分不安,略作沉吟上前拱手说道:“大人,还有一事,本来该是下官去查的。只是眼下,下官需得尽快回三法司验看未曾验看的那几具尸骨,所以想需得劳烦大人。”
唐乔正停下脚步,见许楚没有说笑的意味,急忙问道:“什么事?”
他心里清楚的很,王爷与许大人之间有许多隐秘,而且是关于如今再查的案子的隐秘。很多时候,他们二人知道的事情,并不会让他知晓,哪怕他是大理寺卿,算得上是三法司中位置仅次于王爷的存在。
而今,再听许楚如此说,他自然不难联想到,如今许楚将要交代的事情,肯定是与上边追查的事情有关。
一般而言,这样的事情若真交代给他,就相当于承认了他在王爷甚至是皇上身边的地位。虽然比不上封疆大吏跟一品高官那般风光,可也实打实的被认可为他们可信赖可托付秘密之人了。
他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在三法司行事,顶了天也就是他这个位置了。再往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且在王爷手下过活,多半须得谨慎公正,纵然要钻营也得不露痕迹,处事之上也不能做的太过圆滑。
至于想过上权贵一般享受的生活,更是不可能的了。最多就是家中子女受到三法司的照拂,不会被人轻贱罢了,可纵然那样会真心与自家子女相交的人也不多。毕竟,三法司中可都是得罪人的差事。
不过倘若自己这个大理寺卿成为了皇上跟靖安王都信任的天子近臣,那意味就大不同了。就好比熙朝权势滔天的宦臣汪值之类......
再假使王爷一直追查的事情,当真是惊天阴谋,那在大周朝的历史上不免留下些许笔墨。到那个时候,他这个三法司中,唯一参与过查探内情的大理寺卿,纵然不能名垂青史,也能留下名号。
一想到这些,他刚刚升起的那点因王爷遇刺受伤而生出的焦虑,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许楚不知道他补脑了什么,不过既然要选个人帮忙追查密道之中那些人的身份。那自然要选个可靠且不会泄露消息的人了。
据她观察,唐乔正此人虽然小心思不少,可行动力极强。但凡萧清朗所吩咐的事情,几乎从未出过差错,且多半都能事半功倍的完成。
更重要的是,他思虑周全,口风紧。往深的说就是脑子转的快,知道什么事情能教给下边人做,什么事情需得亲自做。
“我需要大人去查一查,先帝年间,三法司治下的监牢内是否有犯人失踪。又或者,是否有犯人在短时间内集体包庇的情况。”她顿了顿,又说道,“另外,大人帮我查一查先帝年间的工部是否有从五品以上的大人失踪,或是有大人丢失了银鱼符的。”
唐乔正有些纳闷,不过还是说道:“先帝在位五十多年,卷宗实在太多,而且当时三法司还不曾如现在一样将各地在押犯人的卷宗誊写备份,分门收集。要是毫无目的的去查,怕是三天三夜也查不完。”
许楚稍作思忖,蹙眉说道:“那就从先帝三十六年查到先帝五十六年,只看京城各个衙门的有关卷宗。另外,以穷苦之人犯奸作科跟凶杀犯的卷宗为主。”
唐乔正心里琢磨了一下,若是这样,那范围就小了许多。估计半日之内,就能查到想要的结果。
“工部失踪的官员之事,并非小事,我在朝中为官多年,还真的不曾听说过先帝年间有能手持银鱼符的京官失踪的情况。”唐乔正应下了查探犯人的事情,接着说道,“而京城官员若丢失银鱼符,那可是大罪,轻则被贬,重则丢官终生不得再入仕途。所以,只怕查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许楚颔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刚刚从萧清朗袖中取出的银鱼符,片刻后说道:“大人可以从与董家有关联的官员身上着手。”
当时董家权势正盛,且董家老太爷还任工部侍郎一职。如果那密道之事,真有他的手笔或者参与,那他必会挑选可信之人前去。而那可信之人,多半会是他的亲信、亲友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