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1/1)

许楚从未遇到过那般险境,更不曾有过那样彻骨疼痛的背叛,所以不知道当时他的心情是怎样的。甚至于,不清楚,当时他会以怎样的心态却面对那种背叛,继而处置了那人。

不过,她想,当时的萧清朗必然是十分痛苦的。毕竟,当时的他还未曾能修炼到今日这般的淡定,对身边的背叛跟人性的考量,估计不像如今这般看的通透。

可是,他还是熬过来了,并且成为了世人口中公证铁面的靖安王。

而今,当再度怀疑上身边之人,且还是他十分上心的人,只怕他的心头必然不如面上这般平静。

许楚心里默默的叹息一声,看着他宽厚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其实也用不着她开口,此时她所能做得,多是恪守规矩,不在人前为他招惹麻烦吧,

碍于许楚的身份,太医并未敢太过打量跟关注,自然也就没捕捉到她看向萧清朗时候,眼底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心疼跟爱意。此时,他微微蹙眉,向萧清朗解释道:“下官按《伤痛金方要旨》内的法子配制了止痛膏丸跟汤药。止痛膏是内服药丸,主要以马钱子、麻黄、地鳖虫、自然铜、乳香、没药、香附、骨碎补、红花、蒲黄、赤芍、桃仁、泽兰等药物研制而成。另外,散淤的伤汤,则是用马钱子配红花、生半夏、骨碎补,甘草、葱须熬制的。”

萧清朗闻言,神情并未轻松,反倒是继续问道:“马钱子,可就是番木鳖?”

赵太医见他问的仔细,也未深想,只点头说道:“原来王爷对医药也有了解啊。马钱子,别名正是番木鳖,因为其有毒性,所以用起来要十分谨慎。若是稍有不慎,只怕就会成为牵机药那般要人性命的药剂了。”

“纵然是下官开设的药方,也要经过太医院众多太医一同参谋,且经过御药房查验后才能制作。”

这句话,也算是为自个做推脱的话了。明着说,是告诉萧清朗,他所开的药丸跟汤药,番木鳖的用量绝对不会出错,实则,也算是给自己谋个后路,纵然宁苏白的伤情当真出了差错,那还有太医院的众多太医跟御药房那边分担责任。

萧清朗身处宫中多年,又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他还真没想借此发作太医,反倒是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眉头。显然,太医的话,让他心里的疑问越发的重了一些。

“若以番木鳖入药,可否会有旁的症状?”

赵太医闻言,稍作思索回道:“只要不是服用过量中毒,旁的症状倒是不明显,若是非要说有,那多半能开胃进食。寻常时候,也常有医者用番木鳖粉配白术、鸡内金、陈皮、怀山药做开胃药方。”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一行人就已经入了偏殿之内。

此时,偏殿房间里,宁苏白正赤裸着上身趴在床榻之上等着宫人伤药。看得出,他此时是忍受了不小的痛楚,以至于整个人紧咬牙关却还是冷汗涟涟。

许楚自萧清朗身后走出,刚要行礼,目光就先粘黏在了宁苏白白皙带着红痕的后背之上。

朦胧的灯火之下,宁苏白的后背被映照的格外修长诱人,虽然没有萧清朗那般肌理分明的肌肉,却也如玉一般隐隐泛着光泽。若是说萧清朗的身体是人中极品,那宁苏白的身体就足以称得上是小鲜肉了。

正当她皱眉打量宁苏白的后背之时,萧清朗就已经下意识的往她跟前凑了一步,挥手遮住了她的视线。至少,让她无法再光明正大的看那躯体。

莫说是萧清朗,就是一同前来的赵太医,在见到许楚毫无避讳的模样之时,心里也很是惊讶。没想到,外面那些关于许大人的传言竟然是真的,她当真毫无男女之别的避讳啊,这实在是有......有损斯文啊。

不过赵太医心里腹诽归腹诽,身在太医院多年,且看惯了后宫之中的各种手段,他也早就练就了一身不动声色的本事。不说旁的,就看靖安王为她遮掩的那一下,就足以见得,这位许大人不是自己能惹的。

许楚被遮挡了视线,不由得有些茫然,她看了一眼萧清朗,却只能看到他的肩膀,想了想她索性往一旁挪了几步想要再多看一眼宁苏白背上的伤。

然而,没等她的视线触及宁苏白的后背,萧清朗的身影又随着她动了动,瞬间又将她遮挡了个严实。

“赵太医,还不快些给宁世子看伤?”

还没等许楚开口,就听到萧清朗冷冰冰的宛如要冻结整个房间的声音响起。

赵太医忙不迭的应声,取了药箱快步走向床榻前。至于刚刚王爷跟许大人的那点互动,他老人家还是当作没看出来的好吧。

这厢赵太医到了床榻之前,本能的把床榻上宁苏白裸露的后背挡了个严实。也就在他站到宁苏白身侧的时候,才感到自己身后王爷那双满是威压犹如实质的眼神,慢慢的从自己身上挪开了。

他感到身后一轻松,当即就擦了一把冷汗。

多时不见靖安王了,没想到他出京一年,再回来的时候,威严更甚以往了。怪不得京城里的魑魅魍魉,都如此惧怕他归京。

就在赵太医晃神的时候,萧清朗已经再度沉声开口了,“不过两三日的工夫,苏白倒是消瘦了不少啊。”

他这一开口,使得许楚的目光下意识的再次看向床榻之上。不过这次,纵然没有萧清朗挡着,她也什么都没看到。

许楚侧眸看向萧清朗,见其面色晦暗不定,当即顺着他的视线往床榻一旁的几上看去。却见其上有些早已凉透了的茶点,还有一碗毫无热气的燕窝粥,旋即她脑中就蹦出在进入偏殿之前萧清朗与赵太医的对话。

番木鳖有开胃进食的功效,若服用少量,胃口会随之转好。然而,现在看来,宁苏白的胃口可算不上好。

她眉心微动,突然就明白了萧清朗那句“消瘦”的意思。

待到赵太医给宁苏白诊治完告辞之后,萧清朗才径直寻了个座位坐下。他见许楚还立在原地思索,不由轻咳一声说道:“还需许大人执笔记录。”

许楚被他唤了一声,立刻醒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而后取出执笔坐到他一旁准备好。

宁苏白此时正裹着白色的里衣坐起来,许是牵动了伤口,让他又呲牙咧嘴了一阵子。那面色,只能说苍白毫无血色。不过出乎许楚意料的却是,纵然额头渗出了冷汗,这位看似娇气的世子爷却丝毫没有呻吟出声,这倒不像是他一惯的作风。

萧清朗却没有在意他的表现,只是凝视着宁苏白,眼底透露着迫人的锐利,良久之后才随意的取了一块点心在手里把玩。直到那点心的渣渣沾在了手上,他才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说道:“本王记得你最爱吃御膳房的红枣糕了,怎得今日却未进一口?”

宁苏白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有气无力道:“身上疼,没胃口。”

“哦......”萧清朗抬眸看向他,语义未明道,“说起疼来,本王倒是觉得你此次受伤,还颇为英雄。往日时候,你但凡身上破个皮儿,怕是都要嚎叫三天三夜了,这次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了,赵太医处理那般溃烂的伤口,你都能忍得住。”

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氛微微凝滞了起来。

一向惯是喜欢插科打诨的宁苏白,此时神情也突的一变,显然没想到萧清朗会有次一说。

他讪讪的笑了笑,下意识的躲避开萧清朗锐利的目光,对萧清朗看似夸赞的话没有任何解释。

萧清朗倒是没有在意他的神态跟不妥,坐在位置上依旧不动如山,像极了他审问旁人之时一贯有的沉稳跟胸有成竹模样。

“护国侯招认了,是他指使红姨娘派下人毒杀了董瑞阳的。而当初到三法司监牢内行凶的下人,也已招供。说他亲眼见到,护国侯在红姨娘的房间之中,且在回禀之时,还撞在了护国侯身上。此事,你如何看?”

宁苏白的身体几不可见的晃了晃,脸色也越发的难看了,只是碍于萧清朗一直看着他等他的回话,所以他不敢表露出丝毫的异样。

他嗫喏道:“没什么看法,一切都有皇上跟王爷做主。”

萧清朗沉默半晌,只管抬手示意宫人去上了热茶,而后端着茶杯毫不在意的用杯盖拨弄着茶水中的茶叶。然而,茶杯与杯盖轻轻碰触的声音,在沉寂而冷凝的氛围之中,越发让宁苏白心头忐忑,以至于他不停地抿着干涸的唇瓣。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清朗才嗤笑一声说道:“这话说的在理,无非就是杀人偿命罢了。一则是不尊先帝旨意,除去一身军功,贬为庶人。二则,背负杀人骂名,最后被除以斩刑罢了。”

“本王想着,皇上仁慈,当不会牵连到护国侯府上下几十口人。苏白,你觉得可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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