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朗眼疾手快抓住了将要栽下马车的许楚,而后谴责的看着揉着脑袋有些愣怔的男子。
“宁世子,如此鲁莽成何体统!”
被他呵斥的男子怀里抱着刚刚砸了自己脑袋的包袱,缩了缩脖子,讪笑着说道:“王爷,我这不是有急事找你吗?”
萧清朗见许楚微微推开他的手,先下了马车恭敬的站在马车一旁等着,当即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迁怒的斜睨了被他换做宁世子的人一眼,似笑非笑道:“急事?难不成,又是在赌坊输了钱,被护国侯追着使家法?”
此时,许楚就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还带着些许富家子弟做派的少年,就是护国侯府的世子宁苏白。
苏宁白,护国侯府嫡子,太后子侄,不学无术,擅享乐。
不过在之前萧清朗给她翻看的京城各大世家名册中,对他倒是有些许赞赏之意。按着萧清朗的话说,此人虽然在宗亲眼中不成器,是典型的纨绔子弟,百事无成,可却生在心思单纯,性格乐观上。
与明珠不同,他虽然也对刑狱之事很感兴趣,可却吃不下辛苦,也见不得脏闻不得臭。使得萧清朗,纵然欣慰他心思单纯,却也拿他没个办法。
偏生,他与明珠一样缠人,弄得不少人见了他都恨不能跑的远远的。
而萧清朗也一样,虽然他会怕萧清朗的冷面跟煞气,可却也总是百折不挠的来求他......
宁苏白被萧清朗拆了台,也没不好意思,直接摆摆手讪笑道:“王爷还提那事儿做什么,这不是听说明珠入了三法司么,所以想让王爷通融一下,让我也去历练一番。”
似乎是担心萧清朗翻脸,他赶忙舔着脸讨好道:“此事已经经了太后娘娘跟皇上,还有我爹的同意,他们都说,只要王爷同意就行了。”
萧清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角微微挑起,似是打量着他。
宁苏白担心他不同意,赶忙挺起身子,任由他审视。
直到他都觉得没戏了,才听到萧清朗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样吧,你手中的包袱恰好是三法司追查使臣被杀一案的重要线索,你且打开看上一看,若不会觉得害怕,那即刻就随我查案吧。”
“真的?”宁苏白立马来的精神,赶忙得意的点头。
那模样,就好似这事儿十拿九稳了似的。
不过也是,在他看来,如许楚那般娇滴滴的女子都敢抱着的物件,能有多恐怖?总不能,自己这个堂堂侯府世子的胆量,还没个小女子大吧。
这么一想,他就信心满满的打开了包袱。
紧接着,刚刚还得意洋洋的面,瞬间僵硬起来。随后,只听得他惨叫一声“娘啊......”就双腿一软摔地上了。
萧清朗身后的魏广赶忙上前接住快要掉落在地的头颅,然后丢给瘫软在地的宁苏白一个同情的眼神。也不知道这宁世子是不是找虐上瘾了,一年十二个月,月月不拉的到王爷跟前刷存在,偏生次次都铩羽而归。
不过好歹,这次变坚强了,没有又哭又吐的沾染满身污秽......
宁苏白欲哭无泪的看着萧清朗不染尘埃的背影,愤愤的拍了拍地,咬牙说道:“本世子才没那么容易放弃呢,哼......”
说完,他就看向随自己一道来的小厮。见那小厮正咧着嘴偷笑,当即就不满道:“宁通,你笑什么笑,当心本世子扣你月银!”
“小的这不是替您高兴吗?上次的时候,您来想要跟着王爷查案,王爷可是直接差人将您丢出了王府。这一次,好歹还给了世子爷个机会不是?”
“哎,真的?”一听这话,他也不羞恼了,更没气急败坏的模样了。反倒是不自觉的喜滋滋的回想起来。就好像,刚刚被吓的跌倒好像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了。
“行了行了,本世子这次就饶了你,还不赶紧扶我起来啊......”
等离开王府的时候,他还欢快的挥了挥手,说道:“今儿先去东南街吃些冰奶酪,这大热天的,抱着个发臭的脑袋,可不如去听听曲吃点好的。赶明,咱们再来......”
进了厅堂,许楚才笑着说道:“王爷是想要提携一下宁世子?”
萧清朗挑眉,反问道:“小楚以为如何?”
“虽然吊儿郎当,可心性正直,值得王爷如此费心。”
这话一出,萧清朗不由自主的就笑出了声,他颔首道:“知我者,小楚也。”
不过是两句话罢了,却让魏广心里惊骇不已。他一直以为,自家王爷也该是恼怒宁世子的,毕竟在他看来,那世子爷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人。却没想到,王爷竟然真的有心栽培他!
更重要的是,这事儿,跟随了王爷多年的自个没看出来。反倒是,让许楚这个半路跟在王爷身边的女子瞧了个分明。
难道,这就是魏延那家伙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么一想,他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瞥向了许楚的胸口处......
忽然,他感到浑身一愣,一个激灵就对上了王爷别有深意的眸子。
他心里哀嚎一声,赶忙说道:“王爷,属下先去吩咐人准备黄泥等物。”
早在云州城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许楚恢复颅骨面容的手艺。自然也知道,她接下来要用些什么东西了。
许楚见他要走,赶忙叫住他说道:“魏大哥稍等,你顺道带我去见一见楚大娘。”
在王府里,虽然萧清朗给了她足够的宽容,可要随意使唤下人,她还是有些不自在。也就像魏广这样的,早已与她相熟的人,说起话来才会随意一些。
魏广看了看自家王爷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为自个默哀一瞬,然后赶忙拱手道:“许姑娘,我要出王府帮着姑娘寻找东西。而楚大娘却在内院中,所以并不顺路......不过王爷要是去书房处理公务的话,恰好是与去楚大娘院子的方向顺路。”
萧清朗收回看着魏广的视线,很是自然的说道:“恰好我要去书房将今日发现写成折子呈给皇上,不如我顺道带你去见楚大娘。”
“那也行。”
其实对于谁带路,许楚并不在意,左右,她想要的就是寻楚大娘确认些事情罢了。
等见了楚大娘,她先将工具箱中盖好的那几个盒子取出,然后说道:“大娘,这些是今日验尸的时候,我从死者胃部跟肠里取出的东西。您帮忙验看一下,里面是否有类似于押不芦之类的迷药......”
说完,她又将在验看和亲公主胃部时候寻到的那根茎似的切片取出,说道:“这是我在和亲公主胃中寻到的,不像是吃食跟调味料,倒像是草药。大娘若是方便,也一并帮我辨认一下吧。”
楚大娘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先查看了那根茎切片,须臾后说道:“这是赤芍跟木通残片,出自北疆那边。有通血化瘀,止痛的作用。不过一般大周的大夫,很少在一副药方子里同时用到这两味药的。”
许楚闻言,眸光一闪,追问道:“若是有两个多月身孕的女子,服用了这两种药同时熬制的药汤,会怎样?”
楚大娘愣了一下,说道:“轻则出血,重则小产。”
许楚垂眸回想,当时和亲公主的尸体上尸斑颜色浅显,可见曾有过失血现象。可是按着萧清朗查看现场的情况,还有她观察死者额前伤口损伤出血情况,应该不足以失血到尸斑产生那么大的不同。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自知怀有身孕,所以想用草药堕胎。只是,身在宫闱,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寻太医讨要堕胎药。所以,就只能拿一些活血容易导致小产,却不会被人怀疑的药。
而木通跟赤芍,就是最好的选择。
“王爷,那丫鬟是否有过寒症,或是她是否因腿上或是腹痛等病症,在太医院拿过药?若是没有,那她是否有可能让人冲宫外捎带过木通跟赤芍入皇宫?”
萧清朗说道:“若是有人从太医院那里取用过木通跟赤芍,无论多少都会有记载。此事,就算是皇亲跟后宫妃嫔,都不得例外。至于从宫外传入这两味药,几乎是不可能的,除了侍卫跟内侍的层层检查之外,但凡这种疑似药剂的东西,都会交由太医院审查。或者,直接被冠以谋害皇室的罪名,将人押入天牢候审。”
许楚犹豫了一下,回想起前世宫斗剧中常有的桥段,于是问道:“那若是她买胭脂水粉之类东西,或是买阵线布头的时候,将药夹杂在那些物件中,可行得通?”
萧清朗唇角微勾,摇头道:“话本子里的说法并不可信,小楚以后该少看些才好。你以为,宫女当真那么自由?还能随意买卖,并将宫外的东西带入宫中?”
皇宫中的东西,若非过了皇上的明路,否则从来都是只能出不能进的。就算有宫门想要绣写绣品挣些银钱,也只限于在宫里私下流通,若是侥幸送出宫去,也多没法收到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