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隐隐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冷冰冰的,跟她欠了他钱似的,她记得没跟谁借过钱,因为没人愿意借给她。
叶儿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家高档的私立医院,没人愿意透露送她来就医的人的名字。
还能有谁送她来,王经理愧疚了吧?就算江昭那个下/流胚把她弄倒了,总是公司的责任吧?她又不是专业的陪酒女。
晚上,叶儿还是坚持到了绝代佳人上班。
认真的擦拭着酒瓶,然后装进托盘。准备去送酒。
王经理又跑到服务部来了,叶儿自然是没给她什么好脸子,怪不得人家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全天下也就王经理这个女人难养吧,真不是一般的难养,阳奉阴违,作歼犯科,人贩子,挨千刀的!
“叶儿啊,你还生王姐的气呢?”王经理对叶儿的态度是跟真讨好似的,而这种讨好,总让人不得劲,怪兮兮的,好象这女人是妖怪化的人形,就等着人上当跟她说话,一说话原形就要露出来。
叶儿挺了挺胸,微一点头,“王经理,我去给“杨贵妃”送酒水。不打扰了。”
王经理看出叶儿眼中的戒备,昨天又出那样的事,她也难辞其咎,毕竟服务部的不是真正的小姐。
叶儿站在“杨贵妃”的门外,轻轻摁了服务铃,里面“公/主”的耳麦就会收到指令来开门,她把酒刚递到“公/主”手里。背后便出现突兀的惊讶声,“叶儿?”
叶儿一转身,赫然呆住。
半天没反映过来,一想,该怎么称呼年前这位清俊的男子?叶儿像这里所有服务员看见客人一样,恰到好处的点头,倾身,礼貌的喊了声,“闵少。”
闵子凯,身高180,年龄23岁,前未婚夫,于云家败落时提出与她解除婚约,之后下落不明。
“叶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班,闵少玩得开心,那么我先去忙了,还有很多事。”
叶儿言语中的疏离,让闵子凯眉头深锁,无法继续话题。
看闵子凯没有再说什么,叶儿落荒而逃,直到回到服务部酒水间,用力的甩了甩头,心里默默念,竹马弄青梅,真爱永相随。骗人的,骗人的。不爱我的,我不爱。
不爱我的,我不爱。
念了好几次,叶儿才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送酒水到“昭君”后,才走出几步,里面服务点歌的“公/主”又跑出来叫住叶儿,说是里面有人叫她。
闵子凯吗?
不,她不想看到他。
才要拒绝,满身都是刀的王经理已经出现在她面前,诚恳道,“叶儿去吧,里面的人,绝代不能得罪,放心,王姐肯定护着你。”
心里啐啐,“护你妹!把我卖了还想我帮你数钱吧?”
叶儿进了包间,才发现根本不是闵子凯,而是那个下/流胚!
又是“昭君”?
这就是传说中的钉子户吧?
今天包间里的人不多,只有四个,其实这个圈子很多人她都知道,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秦王宫”的老板秦非言。
皮肤最古铜的帅哥,是卓家在中校大少,卓浩。
英俊却冷傲的是庄家二少,庄亦辰。
还有一个就是那个下/流胚,江昭。
海城四少,都到齐了。
江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虽是坐着,地势较矮的睨着叶儿,但那种眼神,那种姿态,依旧那么高高在上。
叶儿走过去,看着他,满眼都是厌恶,冷冷道,“怎么?又想拿伏特加来灌我?是不是看到我倒下去,起不来了,你才解恨?才隔一天,看到我又能蹦哒了,你就不平衡了?江昭,即便是我有错在先,我也受到惩罚了吧?你又没少块肉,还不够吗?”
江昭突然一愣,“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又想整我?”
江昭站起来,愤道,“你真是不可理喻!”
“你呢?不是同样不可理喻吗?”
“走吧。”江昭肃色道,到了嘴边的话,在看到叶儿的态度后,生生的咽了下去。
……
江昭开车回家的时候已经零晨两点。车里的音乐缓缓流淌,有些无病申银。
似乎过几天便要下雨,月浊星稀,除了这华灯一片的城市,并没有可以欣赏的夜景。
若说有,便就是前方奔跑的男女。
看样子,男的个子相对较矮,跑在前方,仰头伸脖,抓着一个女士包,跑得非常吃力。
后面追着跑的女人赤着脚,个子高挑,长发飘飘,时不时的抬手指着前方的男人,像是在骂什么,追得也是相当吃力。
叶儿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一下也不敢停,知道夜路不好走,偏偏今天发了钱,还没摸热呢,倒被贼胚子给抢了。什么世道!
追着匪徒拐进死巷。
路灯年迈多病,灯光淡弱无力,匪徒手中森森的刀刃反倒显得更亮了。
那尖刀寒亮亮的往前递着,乱比画着,匪徒气息狂乱,说出话的声音也是呼哧呼哧的夹着狠劲,“臭娘们儿,你他妈的再追,再追老子捅死你!”
叶儿吐了口气,这一年多到处求人碰壁的过程中,她早就觉得明刀明枪的人并不那么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阴肚子人,背后来一刀那种。
她才不管,包里还有她的钱呢,晃着脑袋,很西式握拳踮脚热身,然后双手很武士的摊开,最后中式侠客的双拳一抱,“请多多指教!”
匪徒有些风中凌乱,“臭娘们儿,搞那么多中西结合的假把式给谁看?”
“给你看!因为我要跟你切磋切磋,你倒是不知道,在武术学校里面,大家都念着同门之情,并不大开杀戒,所谓点到为止。但今天兄台唱的这一出,正好让我来个正当防卫,不是正和我的心意?”
叶儿心里大骂自己犯贱,没事找抽型,屁的武术学校,她就是想试试这贼胚子是不是真敢跟她打,她就是虚张声势。
这场比斗在匪徒的失控,叶儿的惊声呼喊一阵后,停下。
叶儿只记得匪徒真的狗急了跳墙往她身上扎刀,她以为自己可以挡一。挡去抓那刀,结果,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晃晃的刀子捅来……
***
结果,看着明晃晃的刀子捅来。叶儿还是很怂的躲了。
就在觉得自己从此要与弟弟和父亲阴阳两隔之际,一道黑影冲出来,就着匪徒踢上一脚,身手敏捷利落使出好几拳,一个反擒拿手,稳稳捉住匪徒的手腕一拉,再一个手刀帅气朝他脖后一砍,匪徒一晕,那刀便落在地上,清脆作响。
江昭扯下领带,没两下就把人反绑在了电线杆上。
叶儿觉得这样的江昭真帅啊,虽然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前几个小时还觉得是不共戴天,此刻都被风吹散了些。
若今天不是他在,她怕是已经到了黄泉路上了,毁容或者重量级残废都是可预见的。
有句话说得好——仇恨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活着故,一切皆可抛。
这时候他的形象突然就伟岸起来了。
心里寻思着要说些什么感谢的话,最经典的情意绵绵式?
比如,她微微福身,声音温柔,“多谢公子相救,奴家无以为报,邀公子一同宵夜以谢救命之恩,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对方抱拳颔首,义正言辞,“姑娘言重了,在下逢巧路过,见恶人恃强欺凌一名弱女人,身为正义的江湖人士,岂能袖手旁观,怎能不拔刀相助?”
叶儿心里那些狗血的剧情还没出来,江昭已经摸出手机报了警,挂了电话,没有谢恩报恩,只有冷冷的寒风从他的嘴里吹出来,“云大小姐女中豪杰,身手不凡啊!”
全是嘲弄,鄙视,看不起。
英雄救美后的郎情妾意告吹,经验告诉她,若想从一个毒舌嘴里得到怜惜,那是青。天白。日做大梦。
“江前辈老谋深算,竟然知道这里有抢匪,见义勇为,才是真正的绿林好汉呢!”
江昭脸色一变,小蹄子,左一个前辈,右一个老谋深算,转着弯骂他老。
他在朝为官,她居然说他是绿林好汉。
“看来云大小姐可以自己走回去,我先走了。”
叶儿这才发现自己赤着脚下的血都把地上的砖石打湿了。这条巷子这样深,江昭肯定是不想去录口供的,她更不想,哪个正经姑娘半夜两点还不回家?
要是哪天警察上门来个什么再调查,得让弟弟担心了。
看着江昭要走,马上很识实务忍着痛的踮着脚追上去,拉着他的衬衣袖,“大人不计小人过,好人做到底啊。”
江昭一副坚决欲走的模样,叶儿便放下所有的矜持,像块膏药一样死死挽住江昭的手臂,她才不会清高的甩甩头颅,“你走吧。”
在绝代佳人里面,她的确是被误会当成了小姐,争辩一下是应该的,有错的是王经理。
这时候,江昭的确是救了她,救命之恩为大,人家觉得她自不量力,嘲讽两句是该的,她又不少块肉。但是哪有被救的人去嘲讽恩人的?她总不是个好赖不分的人。
叶儿不争气的想,几个小时前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现在他是她的恩公,平衡了平衡了,叶儿心里骂了自己好几遍,“小蹄子,别装了,赶紧给恩公赔罪,知恩不图报,天打雷劈!”
此时要看清形势,也不能怪她势利,只能说,她是被生活给逼得圆滑了,刚开始求人救父亲的时候,什么下作的话没说过?
叶儿挽着江昭的臂,一刻都不松手,没穿鞋,要仰着脸才能跟他说话,摇着他的手臂,道,“恩公恩公,怜下香,惜下玉,搭个便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