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柏林浑身一震,手中一抖,骨灰盒差点跌落,他慌忙双手捧住,抬起布满泪水的脸,看着自己的妻子。
“老公,这里面是什么?”看到丈夫这么紧张那个黑子,苏夫人心生疑惑。
苏柏林抹去脸上的泪水,语气很是不悦,“没什么,不是让你上楼去吗?怎么又下来了?”
“老公,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苏夫人走到他面前,“让我看一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蕙兰,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赶紧上楼!”苏柏林越是想掩饰,神情越慌乱,将骨灰盒抱得很紧。
“你今天也很奇怪,我是你老婆,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
苏夫人倔脾气上来,双手紧紧抓住骨灰盒不放,两人争执之间,盒子砰然掉到地上,里面的骨灰洒了一地。
苏夫人怔住,这地板上的,看起来像是……
脑中刚刚跳出一个想法,还没来得及证实,怒火攻心的苏柏林,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将两个人都震住了。
“你,你竟然打我——”苏夫人捂着脸痛哭起来。
苏柏林很爱自己的妻子,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他慌了神,想要上前查看她的伤势,被她推开了,怒气冲冲地指着地板吼道,“苏柏林,你必须跟我讲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否则我就和你离婚!”
苏柏林本来想瞒着妻子和儿子,不想他们再受一次痛苦的折磨,但是妻子一定要追根究底,他见隐瞒不住,只好将实情一一道出。
苏夫人禁受不住打击,当场昏死过去。
苏柏林慌忙叫来仆人,匆忙将她送到医院。
苏晋安闻讯,从公司赶来,焦急地追问,“爸,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妈会高血压发作?”
苏柏林已经疲惫不堪,将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晋安踉跄了几步,颓然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脑中一片混乱,几乎要爆炸掉。
父子俩沉默了许久。
一个多小时之后,苏夫人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女儿的骨灰。
苏柏林早已命令仆人将洒落在客厅的骨灰全部清理到了骨灰盒里面,此时,他又让仆人将骨灰盒送来医院。
苏夫人抱着骨灰盒,伤心欲绝地痛哭,几次差点昏死过去,最后苏晋安看不下去,请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
“爸,怎么才能找到那个男人?”苏晋安脸色铁青,眼中充满恨色,双拳紧握着,恨不得立刻找到霍利将他撕碎。
“我也不清楚。”霍利临走的时候,苏柏林还正处于伤心之中,没有来得及问他。
苏家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霍利,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刚刚推开大门,就看到一个金发男人跪在门口,他深埋着头,动作卑微到泥土里。
苏晋安不用问,也猜出他是谁,箭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一拳向他的脸挥去,“你这个混蛋,居然还敢出现,我要打死你!”
苏晋安对霍利拳打脚踢。
霍利至始至终没有还手,就像木偶一般,任由苏晋安将他拖起来狠揍,又狠狠踢出去。
他头发凌乱,满脸血污,衣服撕破,狼狈不堪。
“够了!”苏柏林最终看不下去,抓住暴怒的苏晋安。
“爸,你别拉着我,让我打死他!”苏晋安就像愤怒的雄狮一般,奋力挣扎着。
“你打死他又能怎样?能换回云芊的命?将他打死了,你还得坐牢!”苏柏林力气毕竟不如苏晋安,额头汗水都冒了出来,拼尽全力吼道。
“我要让他给云芊偿命!”苏晋安已经失去理智,将父亲的手挣开,又要上前。
苏夫人赶来,从后边将苏晋安抱住,哭着说道,“晋安,你爸爸说得对,我们已经失去云芊了,不能再失去你了,别打了,妈求你了——”
苏晋安浑身一震,动作渐渐停滞。
苏柏林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霍利,叫来仆人,将他送到医院。
霍利的出现,就像一颗炸弹,将苏家深藏在心底的伤痛又炸了出来,久久难以平复。
两天之后,霍利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他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离开了医院。
他回到了罗马。
没有联系任何人。
霍利去警局自首,承认自己杀了自己的妻子,由于苏云芊的尸体已经火化,没有办法取证,而霍利也没有任何辩解的话,甚至拒绝请律师,法官很轻松地给他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其实,自霍利踏进警局的那一刻起,托马克已经知道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出手阻拦,也没有给警方施加任何压力,任由他们给他判处了十年刑期。
古堡观景台上,托马克和北堂深坐在椅子上,遥望着远方。
北堂深抿了抿唇,说道,“义父,你这样做,有没有后悔过?”
托马克神色淡然,但是眼神很是苍凉,“后悔,自然是有的,我太过自信了,以为看透了人心,其实我错了。苏云芊怀孕,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
“其实,您也不必自责,如果不是保罗隐瞒了苏云芊怀孕的事情——”
托马克竖起手掌,“阿深,你不必说了,我本以为苏云芊对霍利,除了利用之外,没有别的感情,所以让保罗去故意接近她,打算将他们分开,可是我没有料到他们是真的深爱着对方……”
托马克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如果保罗将苏云芊怀孕的事情如实禀告给他,或许,他会让保罗收手,并且看在孩子的面上,给予他们援助,成全他们。
但是,没有料到保罗竟然起了私心,他贪图苏云芊的美色,想将她骗到手,苏云芊的死,保罗应当负一半的责任,所以当霍利痛扁他的时候,北堂深并没有出言阻止……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许久,托马克缓缓道,“希望霍利早点振作起来……”
“您不打算帮他一把?”
十年,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托马克叹了口气,“那要看他自己,如果他不愿意出来,打算消沉一辈子,谁也帮不了他。”
霍利服刑前三天,不吃不喝,将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绝起来,拒绝所有人的探视。
他不闻不问的态度,惹恼了监狱里面的狱霸,狱霸一打听,听说他曾经是黑手党家族的大少爷,心理顿时扭曲了,打算将霍利好好欺凌一通,让他俯首称臣。
所以,在第四天,狱霸命令他收下的兄弟,将霍利狠狠揍了一顿,霍利既没有还手,也没有求饶,他躺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奄奄一息,神情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苏云芊在向他招手。
那些人还要动手,狱警吹着口哨往这边跑来,狱霸狠狠一脚踹在霍利后背上,对着他的脸吐了一口唾沫,奚落道,“什么大少爷,现在还不是像死狗一样趴在老子面前,没用的废物,早该扔到垃圾堆里面了!”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狱警跑了过来,用电棍指着狱霸等人。
狱霸举起双手,其他人也纷纷举起双手,七嘴八舌地说道,“报告警官,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你们几个,要是再惹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狱警恶狠狠地将他们训斥了一顿,拿着对讲机叫同事过来,把霍利抬出了牢房。
霍利双眼微微睁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上,灯光好耀眼,他看到苏云芊离他越来越近,他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但是他刚前近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不管怎么,他都触碰不到她。
他想告诉她,他爱她,他想她,他离不开她,可是他拼尽全力,都没有办法张开嘴巴。
她越退越远,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轻声道,“霍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下去,连同我的那一份,一起……”
连同我的那一份,一起……
她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她说过的话,却清晰地留在他的脑海里面,他缓缓地,动了动手指。
恍惚间,他看到穿白大褂的人在他眼前晃动,还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好了,没事,还有心跳……”
“狱霸那伙人也太嚣张,应该打压打压,否则下次就会闹出人命了……”
之后,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再也坚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霍利这一次伤得很重,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伤好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仍旧不言不语,却不再消沉,他更加冷漠了,眼睛就如寒潭一般,冷酷无情。
他认真吃饭,认真锻炼身体,认真学习,在一个礼拜之后,他凭着一个人的力量,打败了狱霸一伙人,成为监狱里面新一任的狱霸。
一个月之后,霍利写了三封信,分别邮寄到了托马克、北堂深和夏冬的手里。
在给托马克的信件里面,他说在父母去世之后,他就将叔父当成亲生父亲一般尊敬,他说辜负了叔父对他的期望他深感抱歉,他说他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托马克看完信件,热泪盈眶,当天就联络监狱方面的人,希望能为霍利争取减刑。
在给北堂深的信里面,只有很短的两句话,“阿深,我曾经将你当做兄弟,你是否还愿意当我是兄弟?”
北堂深没有回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