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极为锋利,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弧度。
眼看着刀尖就要刺到傅宁的身上,他微微侧身,轻巧的闪开。
谢玉致一击不中,转身继续。
傅宁看她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忍不住蹙眉,冷声呵斥她:“你准备闹到什么时候?”
如果是路漫漫敢这么来,他早就好好惩罚她了,但是现在不能肯定谢玉致就是路漫漫,他有些束手束脚。
想到这里,他稍微分神一下,为什么对路漫漫,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哈,当然是因为路漫漫是属于自己的,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当然有处置的权利,而谢玉致只是自己的学生。
但是为什么路漫漫就是属于自己的呢?
她并不是零,她的灵魂并不是由他创造的。
傅宁下意识的不喜欢自己对自己的否定,但是这却是事实。
如果不是她曾经用过零的身体,路漫漫和他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对她没有任何的约束力。
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
眼看着刀尖再一次冲自己刺来,傅宁掏出了转满麻醉弹的枪。
他本来不想用的,因为谢玉致身体的原因,这些麻醉弹进入她的身体,一定会对她产生严重的影响,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失去理智的生物说话,只能暂时让她安静下来。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谢玉致的身体,就在傅宁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谢琇莹终于出现了。
她猛地扑到谢玉致前面,挡住了对准妹妹的枪口。
谢琇莹的脸上一片惨白,惊恐的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质问:“傅教授,你想干什么?!”
傅宁并没有被误解的不满,他只是随手抽出了弹夹,然后将□□和弹夹一起丢在桌子上,说:“麻醉弹。”
谢琇莹脸上升起一丝尴尬,显然是误解了傅宁的意图。
不等她从尴尬中解脱出来,谢玉致就从她背后越过去,准备重整旗鼓,继续她的“复仇大业”。
谢琇莹赶紧抱住她,“妹妹,你冷静一下!”
谢玉致挣脱不开姐姐的束缚,憋得脸色通红,不忿的叫嚷:“你让我怎么冷静?”
她指着傅宁,一双总是笑得甜美可爱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伤心,“他怎么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方法来?!”
谢琇莹微微叹息:“傻孩子,姐姐并不只是为了你啊。”
谢玉致愣了一下。
谢琇莹:“事情比较复杂,你只是原因之一,否则我就想别的方法了,怎么会用这么笨的法子呢,对不对?”
“那你告诉我原因。”谢玉致梗着脖子要求。
“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要管。”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谢玉致不忿。
“还没过二十岁生日。”在华国,二十岁才算是成年。
谢琇莹淡淡的戳破谢玉致故作成熟的昭告,一针见血。
“你……你……”
被姐姐欺负的妹妹气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又有往下掉的趋势。
一直站在旁边围观的傅宁见谢玉致情绪平复了一些,抽出来一张账单递给谢琇莹,“这是令妹损毁的设备价目表,谢小姐请过目。”
不等谢琇莹伸手,谢玉致就从傅宁手中夺了过来,看也不看直接嘶啦嘶啦撕成了碎片。
她往地上一扔,大声说:“谢玉致都要和弗兰西斯结婚了,你还把账单给我姐姐是什么意思?”
谢玉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假笑,冲傅宁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弗兰西斯的未婚妻摔了傅教授的东西,这个账单该给国防大臣送去才对。”
说完,谢玉致一仰头,傲娇地哼了一声,拉着谢琇莹道:“姐姐,我们走。不要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谢玉致非常霸气地拉着谢琇莹走到门口,然后回头又冲傅宁吐了吐舌头,一脸嫌弃:“小气鬼!”
说完,哐当摔上了门。
傅宁低头,看着满地的垃圾,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于是,一头雾水的弗兰西斯就收到了傅宁的传过来的账单。
弗兰西斯看着账单后面附着的说明,突然觉得,自己答应和谢小姐结婚,或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不会娶回来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吧。
弗兰西斯的眉头皱得死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妻子还得继续观察。
他并不喜欢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孩子,一点都不喜欢。
他喜欢……
弗兰西斯又想起了零,在瓢泼大雨中,她露出了那个微笑,狡黠的,又带有一点微微的羞涩。
那样耀眼的女孩,才是他喜欢的类型。
弗兰西斯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极有规律的笃笃声。
他看着账单上的数字,还是把钱给傅宁转了过去。
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他未来的妻子有□□的价值的话,那也不错,如果没有的话……
弗兰西斯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那就只好对不起谢大人了,离婚在华国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虽然政坛高层都想要努力营造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但是弗兰西斯觉得自己并不需要。
和对着一个让人觉得幼稚无聊只会闯祸的妻子过一辈子相比,暂时承受一点非议和谴责,对他来说简直不痛不痒。
路漫漫并不知道弗兰西斯又在心里把零意|淫了一遍,不过她也在心里分析弗兰西斯,他是个很固执的人,这几乎是控制狂的共性,他喜欢某种类型的女人,就会一直喜欢下去,很难因为对象的不同而做出改变。
而且还有那二十五点的好感度不能浪费,该怎样让谢琇莹往零身上靠拢呢?
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谢琇莹和谢玉致的人设都不能崩,无论谢琇莹怎么劝说,谢玉致都完全不管不顾,捂着耳朵就是不听,把姐姐扔到一旁窝在床上生闷气。
她只扔出了一句话:“我绝对不同意我姐姐替我和弗兰西斯结婚!”
为了表现她坚决的态度,还恶狠狠地又强调了一遍:“绝!对!不!同!意!”
然后就把谢琇莹推到房间外面,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谢琇莹转身就看到了傅宁。
他没有理会发脾气的谢玉致小姐,冲谢琇莹道:“跟我过来。”
谢琇莹跟着傅宁到了一间手术室,看着谢琇莹略带茫然的视线,傅宁打开了电脑,虚拟屏幕上出现了谢玉致身体的全部数据。
傅宁:“谢琇莹已经失踪了,如果你露面,就会牵扯到陛下,所以你只能用谢玉致的身份嫁给弗兰西斯。”
谢琇莹点头:“我知道。”
傅宁:“你和谢玉致差别并不大,我会为你换一具身体,和谢玉致一模一样的身体。”
谢琇莹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这惊讶是实打实的,一点都不带虚假。
换身体?!
又是六六具有的能力之一。
路漫漫已经麻木了。
傅宁没理会谢琇莹的惊讶,甚至他还在心里计算着,她脸上的惊讶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继续:“你不用担心,你现在的这具身体我会让它处于低温休眠状态,以后你还可以回来。”
最后,傅宁问:“你还有别的疑问吗?”
伴随着他的话,一具□□的身体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
这具身体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身上贴满了维持生命用的磁片。
她和谢玉致长得一模一样。
看到这里,谢琇莹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神情,她那双莹莹的乌黑眼瞳看着傅宁,问:“傅教授,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怕?”
傅宁一愣,诚实地摇头。
谢琇莹笑了一下,“那我真是荣幸,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傅宁有些不解,“为什么说我可怕?”
谢琇莹:“人体、生命、灵魂……这都是最神秘的事物,需要敬畏,但是……”
谢琇莹脸上露出一个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悲凉的笑意,“在傅教授看来……这些都是可以解剖的、和小白鼠并没有什么差别的……试验品。”
傅宁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虽然她说的没错,但是……
傅宁蹙眉:“人类本来就是自然界中各种元素构成的生命体,为什么不能解剖?”
“至于灵魂,也不过是一团具有特殊磁场的能量体而已。同样可以研究。”
谢琇莹轻轻摇头,“是我多嘴了,傅教授根本不认为这是不对的。”
傅宁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不对的,他有一套他自己的逻辑和三观。
所有需要用到的设备已经完全预热完毕,新的身体也已经就位。傅宁之前提取了谢玉致手腕上的皮肤细胞,从细胞中提取出了她完整的dna,并且通过dna培养好了一具和谢玉致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让傅宁的奇怪的是,新的*并没有出现神经系统过于敏感的情况,受到刺激时释放的神经递质的量和正常人是一样的。
傅宁猜测,谢玉致过于敏感的体质,很可能是后天产生的。
不过暂时他没有时间去细想,他全部的心神都在谢琇莹身上。
在谢琇莹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瞬间,路漫漫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又问了一句:“傅教授,你想过如果是自己被当做试验品,任人研究的感受吗?”
话音刚落,路漫漫就重新进入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和上一次零死后的并没有任何不同,这次路漫漫特地惊醒了很多,上一次她在最后看到的那些蓝色的网络,她这次一定要看个清楚。
从色彩斑斓的空间隧道中出来,路漫漫聚精凝神,睁大了眼注视着外面的世界,熟悉的网络猛地一闪,从她眼前消失,和上次一模一样。
但是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看到了傅宁。
傅宁的身上也布满了这样的网络。
一根根纵横交错的线条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同的是,傅宁身上的线条是绿色的,就像是有生命一样,绿色的荧光沿着线条流动,仿佛支撑生命的血液。
路漫漫努力回想,上次进入谢玉致的身体的时候,因为周围没有人,所以她只看到了蓝色的网络,构建了这个世界,并没有看到别的生命是否也是同样的情况。
难道每一个人都是用这种奇怪的线头构成的吗?
不等路漫漫想个明白,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狭窄的黑屋子里,头晕、恶心、窒息……各种让人难以忍受的体验一瞬间将她淹没。
谢玉致的身体突然挣扎起来,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张着嘴干呕。
营养液从她口中滴出来,流了一滩和清水无异的液体。
路漫漫头晕目眩,简直想自杀再死一次。
太特么难受了。
傅宁这项技术显然还不够成熟,通过六六换身体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么难受。
傅宁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皱眉,给了她一针麻醉剂。
路漫漫立刻就陷入了黑暗。
这是精神体和*的磁场不够一致造成的不适,如果时间长的话会对谢琇莹的精神体产生不可逆转的损伤。
这是傅宁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如果谢琇莹是路漫漫,他不能允许在他心中完美的路漫漫身上有任何瑕疵。
即使,路漫漫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完美。
完美是个很主观的概念,傅宁眼中的完美,并不代表就是真的完美,至少在选择女人方面,他眼中的完美,对于大多数的男人而言,都意味着难以掌控,过于锋利,望而生畏。
在路漫漫昏迷的时候,傅宁也没有闲着。
他先把谢玉致的身体送入了另一台仪器内,能够改变*的磁场,使之于谢琇莹的灵魂相匹配,只不过时间会长一些,需要三天左右。
然后,他移走了谢琇莹的身体,开始解剖。
傅宁手中的解剖刀切开了谢琇莹的身体,她的毛发、皮肤、肌肉、神经……包括分泌物全都提取了少量的样本出来。
以后很可能会用得着,然后把这具身体送入了低温休眠箱。
至于谢琇莹最后说的那句话,对他并没有说什么触动。他没有必须要去想那些根本不可能存在的问题。
他是傅宁,只有他研究别人的可能,而没有别人研究他的可能。
傅宁就是这么的自信,自信到了自负。
如果真的有这一天,说明对方比自己的能力要高出很多很多,如果真的被这么一个人解剖研究,他也没什么怨言。
技不如人,本该如此。
傅宁拆下了谢琇莹颈后的联络器,如果有一天谢琇莹需要回到她原本的身体里,就说明她并不是路漫漫,如果她不是路漫漫,那自己也就没有监视她的必要了。
傅宁整理好一切,神色如常的去敲谢玉致的门。
谢玉致小姐还在床上生着闷气,不管是谁敲门,她都不开——姐姐来敲门也不行。
但是这个实验室是傅宁的底盘,无论是哪里,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门自动打开了,傅宁走了进去。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谢玉致小姐立刻用被子蒙住头,在床上缩成了一个球。
不用想都知道来的人绝对是傅宁那个混蛋。
傅宁看着床上那一团,用手指敲了敲墙壁,提醒她注意听自己的话。
“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出现在任何人面前,等婚礼结束,如果有想要你姐姐犯罪,尽可以去外面呢昭告天下,你才是谢玉致。”
听到傅宁这番气死人的话,谢玉致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一张气得红扑扑的脸,还有以上乌黑发亮的眼睛。
她大怒:“你竟然敢囚禁我?”
她从床上跳起来,“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吗?我要告诉李叔叔,让他把你抓起来!”
谢玉致口中的李叔叔是公安厅的厅长。
傅宁难得的笑了一下,路漫漫想,如果不是笑得充满了嘲讽的话,这个笑容应该会非常好看。
“如果你能出的去的话。”
傅宁扔下一句话,就锁上门走了。
谢玉致愣了半晌,赤着脚跑到门口,这才发现门被锁起来了,而她根本就出不去!
谢玉致快气死了,她站在门口又站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拿起旁边的金属摆件,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桌子挪到监控摄像头下面,拿着摆件跳上桌子,对着摄像头就是一通猛砸。
监控别损坏,系统会发出警报,傅宁立刻就得到了消息。
他没理会谢玉致的小孩子脾气,打开了另外一个监控,屋子里的画面重新传了过来。
谢玉致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姐姐要答应这么荒唐的事情。
“姐姐,你难道不爱陛下了吗?”
她坐在床上,喃喃的问。
傅宁听到这句话,在心里默默回答,如果谢琇莹就是路漫漫的话,任务对象当然比李肃煊要重要的多。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傅宁回来的消息也同时传了出去。
当天,傅宁就带着“谢玉致”小姐重新回到了谢家。
“谢玉致”看到久别重逢的父亲,忍不住扑到谢大人怀里哭了起来。
但是这些泪水,在别人看来,只是因为女孩即将出嫁的悲伤。
因为是李格非赐婚,婚礼要在帝都举行,仪式盛大,需要用到的人手非常多,弗兰西斯就把他的手下派来了,其中就有那个叫谢晖的年轻人。
同样的方式,谢琇莹成了谢玉致,霍华德成了谢晖。
在霍华德适应了新身体之后,安那奇的人就找机会把谢晖掉包了,现在跟着弗兰西斯出现在这里是,而是霍华德。
婚礼如期举行,两位内阁大臣联姻,又是李格非亲自主婚,这一场婚礼盛大得让人永生难忘。
路漫漫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穿上嫁衣,竟然在任务中,用着别人的身体。
好在她对结婚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否则还真有点失望。
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中,身着红色嫁衣的新娘一步步的走向高处那个伟岸的男人。
弗兰西斯大人即使换上了飘逸优雅的华国传统服饰,也同样锋利摄人,浑身的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弗兰西斯早就习惯了周围的人对他的畏惧,他甚至已经开始设想,自己那个年幼的新娘,会不会在婚礼上就被自己吓哭,让这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婚礼成为一场闹剧。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心里那个幼稚的女孩竟然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走得格外的平稳,看不出丝毫的畏惧和紧张。
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衬得她的脸更加洁白莹润,甜美迷人得不可方物。
弗兰西斯看过谢玉致的三维照片,完全没有想到,真人竟然美丽得让人晃眼。
尤其是那双乌黑的眼睛,折射出莹莹的光彩,恍惚中让他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大雨瓢泼中的那个耀眼的女孩。
谢玉致竟然和零有些相像。
弗兰西斯那双灰色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他走下台阶,沿着红色的地毯一步步前去迎接自己的妻子。
牵到她手的时候,他忍不住微微在心里笑了一下。
还以为她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原来是掩饰得太完美了,可惜她掌心潮湿的汗水暴露了她的底细。
弗兰西斯牵着她的手,一步步重新回到高处。
或许,这个还是个孩子的女孩,真的有调|教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