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喜滋滋地手伸进玉观音后面一摸,摸了个空,心里就扑通跳了一下。
心存侥幸,以为是掉到地上了,把柜子挪开去找。找来找去,哪有笔记本的影子?当时就吓得浑身发软,怯怯地问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丈夫是否见了那个本子。
崔定本以为她早就把这笔记本销毁了,没想到她不但没有销毁,还把它弄丢了,勃然大怒,霍地站了起来,骂了声你这个混蛋!你这是找死呢!
本想把手中的茶杯扔在杨静身上的,没下得了手,把茶杯狠狠地摔在地板上,溅起的玻璃片把杨静的脚脖划伤了,鲜血直流。
一向沉稳的崔定今晚却沉稳不起来了,也失去了风度,他气的手发抖,指着妻子杨静的鼻子,口出污言秽语。麻的老子给你交待过多少遍,让你别做这样的蠢事,你他麻长的是猪脑子?猪都比你聪明!这下好了,你挖个墓坑把我推进去,让别人把我活埋了,你满意了吧?
杨静自知闯祸,捂着流血的脚脖子坐在地板上,泪水直流,寻死的心都有。丈夫的怒骂像鞭子抽打着她,极度的悔恨和恐惧折磨着她,要把她那颗孱弱的心揉碎了。
她看着往日人模人样的丈夫这会却对她横眉冷对,口出恶言,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崔定骂了一通,渐渐冷静下来,点根烟狠狠地抽着,问杨静今天就谁进过他的书房。你把你的猪脑子开动起来想想,别捂着脚脖子装可怜,流那点血死不了人。
杨静脑子这会被骂糊涂了,想了半天,才说,你侄子晚庭来过,当时杨总他们在,我就先让他去你书房呆了一会。
崔定把烟屁股一摔,咬牙切齿地说,果然是这个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我就知道他不是盏省油的灯。她是被一个贱女人给迷昏了!
说完拿出手机,给崔晚庭打电话。崔晚庭当时正在安红那里,知道崔定这电话的目的,不接,还把电话给关机了。
他这个表现,更让崔定相信就是他偷走了笔记本。做贼心虚啊,要不崔晚庭不会不接电话。崔定气的把电话也扔在了地上,电池也摔出来了。
杨静知道是自己惹的祸,自以为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崔晚庭的事,哭着对崔定说,我去找他,不把本子要回来,我就死在他面前。
崔定鄙夷地说,你少给我去丢脸!以为崔晚庭听你的?你死一百遍也屁用不顶。那小子的狼子野心我早就看出来了,知道吗,你我他麻的遇到煞星了!
那晚崔定夫妇几乎一夜没合眼。崔定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在书房里老驴拉磨似的团团转。他设想了好几种方案,一是彻底向崔晚庭屈服,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感动他,用亲情感化他,让其乖乖地把笔记本送回来,等东西到手后,再报仇雪恨不迟,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二是让肖国华或者米自强把他绑架了,上酷刑逼他说出笔记本藏在哪里,然后警告他永远别回云湖;或者把安红绑架了也可,那骚胡小子肯定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
三是最万不得已的方案,制造个意外事故,直接干掉他,让他永远闭嘴。没有了崔晚庭,安红肯定乖得像只母绵羊,今后又可以随意摆弄他了。
崔定反反复复地考虑着这几套方案的可行性,脸上渐渐有了杀气。心不狠成不了大事,这是官场厚黑学上说过的。
天快亮的时候,崔定把思绪理了一遍,还是决定先采取第一种方案。先礼后兵,自己做到仁至义尽,崔晚庭那小子还执迷不悔的话,再下很手,这样起码在良心上稍微安慰点。
崔定交待杨静,千万要保持冷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崔定也是有充分考虑的,自己毕竟是崔晚庭的亲叔,他随手偷走了笔记本,也不一定就马上拿着去做什么,不一定非得引爆这颗炸弹,他也许只是对自己对他和安红的打压心存不满,逼迫自己做出让步。
崔定这样想着,就有了主意。心里说,你这个毛蛋孩子,给你叔我斗,还嫩着呢。看吧,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他没有再给崔晚庭打电话联系,当然也没有去追要那个本子,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一连串的动作。
他必须让崔晚庭减少对自己的仇恨心理,以期稳住他,防止他做出过激的举动。白沙湖酒店重新开工了,安红开发的小区禁售令也解除了,工厂也恢复生产了,崔定对安红和崔晚庭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一切的变化,让安红既惊又喜,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不知道的是,对自己钟情的男人崔晚庭已经把牵牛的绳子牢牢抓在了手里。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崔定做出这些动作之后,才不慌不忙地安排妻子杨静给崔晚庭打电话,以一家人的口吻叫他来家吃饭。
崔晚庭接到电话后,稍微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毕竟崔定最近表现的还可以,崔晚庭也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偷笔记本这个行为对崔定来说,本身就是绝对不饶恕的,也就是说不管他交不交出这个本子,他都注定没有好下场。
崔晚庭于晚饭时刻应邀赶到崔定家,见婶婶杨静和保姆正在包饺子,包好的饺子整整齐齐地码在高粱杆做成的“锅排”上,看上去很亲切。
老家包的饺子形状和云湖这边不一样,云湖人包的饺子都平淡无奇,好像就是把馅给包上就完事了,而老家人包的饺子形状很灵巧,两端弯弯的像菱角,有些像工艺品,看着好看吃着好吃。
还有,云湖这边是很少有人包酸菜饺子的,都是大肉或者羊肉加萝卜,而老家的酸菜饺子用的是剁碎的五花肉,和腌制多日的雪里蕻剁在一起,那酸酸的味道让人闻起来就流口水。
崔晚庭刚进崔定的家门,就闻到了家乡那熟悉的味道,开始口舌生津了,有了回家和亲人的感觉。他脸上微微有些发烧,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要面对家长。
崔定还没回来,杨静围着围裙,手上沾着白面亲热地招呼他,晚庭你先坐下看会电视,马上好。
崔晚庭答应着坐下,又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就到了餐厅,说婶婶我也帮忙包吧。
杨静亲昵地看了他一眼说,有两个女人呢,哪用得上你们男人?要不你去洗香菜去吧,你负责做调料。
崔晚庭哎了一声,进厨房洗菜去了。洗着菜,心里说,真混账,看我都做了什么啊!怎么会这么无耻地去害自己的亲叔亲婶呢?真是鬼迷心窍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啊。混账,混账。
饭菜都弄停当后,门铃响了。崔晚庭听到门铃声,竟然紧张地手足无措,没人说他什么,自己脸先红了。
小保姆过去开了门,崔定西装革履地进了门,宽大的脑门油亮亮的,面色红润,气色很好,也很威严。司机跟在后面进来,手里提着崔定的皮包,叫了声杨姨好之后,把包放在鞋柜上转身下楼了。
崔定垂着眼睑,也不看崔晚庭,在鞋柜旁的小凳子上坐了,小保姆跪在地上双手抱着他的皮鞋一只一只脱了,又拿出拖鞋穿在他脚上。
崔晚庭看着他这派头,心里又怯了几分。等着崔定穿好拖鞋站起来,才迎着他叫了一声叔。
崔定好像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一边向卧室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哦,晚庭来啦?今天怎么有空。
崔晚庭心里说不是你们邀请我来的吗,怎么这么说?心里这样想着,当然不能说出来,陪着笑脸说,来看看你和婶婶。
崔定没说什么,径直走进了卧室,保姆也跟了进去。过了几分钟出来,已经换上了短袖睡衣。崔晚庭心想,他换这衣服肯定是需要脱的只剩下裤头的,保姆竟然这么心安理得地服侍他换衣服,也真能称得上是贴身了。
饺子还没下锅,杨静已经做好了四个菜,上了瓶茅台酒。招呼崔晚庭在餐桌旁坐了,说晚庭啊,到家里也别假气,今晚你和你叔喝两杯。崔定又是洗脸又是喝奶的,崔晚庭坐在餐桌旁等了他好一阵,他才不情愿似的过来坐下来。
崔晚庭虽然是崔定的亲侄子,并无传承其叔叔身上那种深藏不露的奸猾和狠毒,也不会像混在官场上那些人擅长耍手段玩阴谋,踩着别人的尸体往高处爬。他儒雅有余而智勇不足的性格,和这个充满无耻、奸诈、虚伪和残忍的社会并不合拍,这也为他悲惨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作为晚辈,特别是作为一个受制于人的商人,从内心来讲,他并不愿意把和自己亲叔之间关系搞的太僵,这对他今后的发展并没有什么好处,对安红也没有什么好处。
他的愿望很简单,能平平安安地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然后一起为事业打拼,生儿育女,尽享天伦之乐,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