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姐,七弟。”念浅安挥爪子招呼念桂然、念杏章,左看右看没瞧见念桃然,“林妹妹呢?”
念桂然难得有些尴尬,“大概在绮芳馆。”
她答得含糊,自然不知念桃然得了念浅安许诺的好处,昨天就在绮芳馆泡了一天,吃饱喝足还顺走一箱念浅安没带走的旧首饰、旧衣裙,今天干脆连早膳都去绮芳馆点,大有占山为王的架势。
绮芳馆只剩下看门洒扫的老婆子小丫鬟,早得过念浅安交待,对念桃然几乎有求必应。
念浅安听得嘴角又一抽,立即干咳三连,“房子没人住,日子久了死气比活气重,林妹妹常去绮芳馆走动也好。我娘连我都懒怠管束,哪里会和林妹妹计较。”
瞬间不尴尬了的念桂然:“六妹妹说的是。”
这会儿还不见念桃然,肯定是又迷路了。
左右迷不出公主府,总有下人能把念桃然顺利领回隔壁。
做姐姐的念桂然不打算多管,做哥哥的念杏章也不担心念桃然,闪烁着期盼眼神趁机道:“六姐姐,我能不能也常去绮芳馆?喜公公回了宫,我帮你照顾小鹿小羊丹顶鹤!”
他越过姐妹求念浅安,深知只要念浅安点头,姚氏就不会反对。
以前虽跟着念夏章启蒙读书,但没读成酸腐学究,从小好动爱笑。
念浅安对念夏章是嫌弃,对念杏章则无所谓,头点得很干脆,“行,不过不能耽误学业。四叔母要是怨我一字半句,我都算在你头上。”
念杏章连连保证,眼睛大亮。
喜欢小动物的男孩子一定是好孩子。
这才是少年的正确打开方式,强过念夏章一百倍!
念浅安深感欣慰,一欣慰就愿意对人好,“你喜欢什么小动物,让绮芳馆的婆子给你找给你买。走公主府的账,不告诉四叔母。”
楚延卿送的小动物太多,她只让陈喜挑出好安置的猫狗带进宫,剩下的都是小鹿类的中型动物,富余空地多的是。
念杏章高兴得原地蹦三尺,拉住姐姐咬耳朵,“六姐姐大方人也好,就是有点啰嗦。”
念桂然佯怒瞪弟弟,嘴角却带笑:她也发现了,念浅安对待自己人和对待不熟的外人,简直两个样。
所以巴结才能变真情,她不再争强好胜,也不再自卑出身。
念桂然笑着示意念杏章跟上,迎头正遇上姚氏身边的管事婆子。
“请六皇子妃安。”婆子赶得满头热汗,大礼行得却快稳准,“家里不知六皇子、六皇子妃今儿会回门,四夫人正忙着置办席面,奴婢奉命往各家送信去。”
大房吴氏寡居,三房分府别居,赖着还没走的四房反而得了好,姚氏接手于老夫人不耐烦管的琐事,四房下人也跟着水涨船高。
念浅安刚和念杏章啰嗦完软萌小动物,心情正好凄凉感骤减,算来算去念甘然、念春然有孕不好来,念秋然能来也不差今天这一面,干脆爪子一挥,“不必劳师动众。妈妈跟着远山、近水去公主府,将回门礼分一分送去各处就行了。”
她懒得应付的人比想见的人多,不如光送礼别请人,省事儿。
她算是看出来了,皇子皇妃三日回门,貌似不太应该。
横竖已经坏了规矩,干脆一坏到底。
婆子半点犹豫都无,对念浅安比对姚氏还服从,当即点头哈腰让着远山近水改了道。
得了消息的姚氏赶紧让人缩减席面,同样没有半点被晚辈驳回的不快,见念浅安挽着念桂然进屋,立即识趣地省去国礼只行家礼,笑着连道三声好,“八皇子出面催妆、六皇子亲自迎亲、十皇子十一皇子做了滚床童子,我们安安真正好福气!没想到六皇子不声不响,竟还陪着回门,不用看气色就知道,我们安安一定过得极舒心!”
公主府本就是金窝窝,如今又飞出只金凤凰,她只恨识字少读书少,好话翻不出新花样。
于老夫人淡淡瞥姚氏,以前当庶子媳妇不存在,现在拿庶子媳妇当管事媳妇用,虽然不再冷脸冷语,但也不打算听姚氏聒噪,老手一伸将念浅安拉到身边,语气慈爱说话仍无忌,“宫里可住得习惯?六皇子待你可好?你和六皇子差着年岁,年轻人难免血气方刚,你们夜里处得可好?”
姚氏一听话风不对,赶忙打发儿女,“怎么不见桃然?桂然快带人去找找。不是我爱念叨杏章,十三岁的人了还往内院钻,快去公主府陪六皇子。”
念桂然早因于老夫人的话坐不住,闻言火速带弟弟告退。
念杏章眼珠一转,对小动物的兴趣大过楚延卿,打着帮忙找念桃然的名义,缠着念桂然先飘去绮芳馆。
念浅安的答话也有点飘,“都好,都挺好。宫里规矩大,凡事都有规矩约束着呢,祖母只管放心。”
她答得含糊,有关于夜里好不好什么的,只想给个黑眼圈让于老夫人自己体会。
于老夫人不至于真问细节,摸着念浅安粉嫩小脸又笑又叹,“气色果然不错。看来我们安安还跟小时候一样和祖母贴心,没哄祖母。”
念浅安黑眼圈一抖:原来于老夫人不仅选择性失聪,还选择性眼瞎!
然后就听于老夫人话锋一转,“李夫人成了公主的座上宾,这些年没少往家里走动,单看她送的添妆,就知道她是真心疼爱你。女儿随母,我虽没见过大李氏几面,倒不担心你们小姐妹俩会处得不好。
我听说六皇子屋里有个教引宫女,年纪比六皇子大,服侍的年头也长。你可问过六皇子教引宫女的事儿?这宫里头,只要是女的都不能小看。尤其是这种贴身服侍男主子、算得上和男主子一起长大的女人。”
念浅安眨眨眼,愣是只记得十然的好身材不记得十然的五官,只得尬笑着老实道:“没问过。”
如大嬷嬷所说,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念浅安这不是心宽,而是缺心眼。
姚氏想教两句,苦于四房没姨娘没庶出,话说不好就成了挑拨离间,干脆歇了插话的心思。
于老夫人却皱起眉头,“这可不是能轻忽的小事儿。没问过回头就问问,小夫妻新婚正是情热的时候,有什么话都好说。我做祖母的,总不会害你。”
她常年给念驸马塞通房未遂,最清楚有无名分不重要,要紧的是有没有情分。
细细掰扯完见念浅安乖乖点头,这才松开眉头重新展颜,“我还听说李夫人送了你一尊极灵验的送子观音?过了新婚头几日,该收拾出佛堂供起来才是。你前儿出门,公主后脚也拜起了送子观音。我这里也请了一座,哪天你能有好消息,那才叫真正的好福气!”
念浅安望着鲜少如此絮叨的于老夫人,心里有点酸有点热。
故作恶婆婆的于老夫人其实睿智,关键时刻不偏心不手软,说分家就分家,即便要一个人承受爱子爱孙析产别居后的孤独。
永嘉候府明显冷清了下来。
但于老夫人做了选择就不拖泥带水,事后不纠结不后悔,私下对待孙子孙女其实正派,不喜公主儿媳无视庶子媳妇,却从不教孙子孙女违逆父母、不敬长辈。
她愿意听于老夫人的话。
即便催婚催生如影随形,堪称古今相通的烦人套路。
她再次乖乖点头。
于老夫人欣慰而满意,话锋又一转,“要不怎么说我们安安苦命,摊上公主这么个亲娘!该教的一样没教,倒要我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费心思!一大早往宫里跑就算了,有本事仗着太后宠爱拿皇宫当菜市场直冲直撞,有本事先打听清楚皇子所的动静啊!做丈母娘的人了还这样毛燥!”
念浅安黑眼圈又是一抖:……于老夫人的话还是只听一半好了。
姚氏忙忍着尴尬打圆场,劝茶劝点心,席面凉了又热,安和公主还没回来。
于老夫人乐得看安和公主闹笑话,姚氏只得再次出声打圆场,“安安在这儿等着,公主指不定也在宫里等着呢!”
安和公主可不会管什么回门家宴,只管能见着女儿就行,这会儿都不见刘嬷嬷回来报信,说不定真在宫里坐等他们回去。
念浅安表示有道理,见远山近水回转就道:“把回宫给我娘报信的人召回来吧。我们这就回宫。”
她不等了也不折腾人跑腿了,陪于老夫人用过席面,挥别热情相送的姚氏,抬脚往公主府外院去。
外院书房门窗大开,一眼望到底的屋里除了念驸马、楚延卿,还有一位白须老者。
念浅安想了想,她见过老者。
当初爬树偷窥琉璃阁,话说得最多,话也说得最有见地的,就是这位老者。
不过翁婿喝回门茶,各个表情都这么严肃干嘛?
她抬脚跨进院门,通传声刚响起,老者曲幕僚就起身行礼道:“六皇子妃。”
请安告辞一气呵成,留下空茶盏甩着老长的袖子走了。
念浅安只当曲幕僚文人脾气,不愿和已婚少女共处一室,问起念驸马来倒不用拐弯抹角,“怎么不多请几位文人清客作陪?你们在聊什么这么严肃?”
念驸马爱好扶贫,专门扶穷文人老清客,她还以为外院书房会变成琉璃阁,大开流水席呢。
“曲老学富五车,常有真知灼见,我请他来正好引荐给殿下。”念驸马招呼女儿坐,严肃脸变慈父脸,温声道:“我刚知殿下领了内务府的差事,既然要出宫建府,将来少不得用人。曲老长子学识不在常人之下,若是有幸做王府长史,岂不皆大欢喜?”
比起朝廷指派,当然选择用自己人。
念浅安恍然,目露询问看向楚延卿。
楚延卿严肃脸变受教脸,微微欠身道:“岳父引荐的人自然能用。”
念驸马似乎很满意楚延卿的表现,一听念浅安要走,才惊觉天色不早,当下也不虚留,起身送女儿女婿。
边走边对念浅安道:“有件事儿,你娘想留给你去办,正好做个人情。”
想搭上安和公主的人不知凡几,能让安和公主答应帮忙的却屈指可数。
念浅安掰指头算完就笑了:安和公主的闺蜜团比她的还虐。
人少就好猜,她眼里闪灵光,“应该不是李夫人。和舅母有关?还是孔夫人有事相求?”
算来算去,能求到安和公主跟前的,除了徐氏,就是方氏、大方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