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竟有些紧张,意识像被梳子梳过一样,格外的清晰分明。
因为没有人碰触过这层东西,他也是突发奇想,究竟能不能实现,甚至正确与否,全然不知。
所谓我是山,我是水,我是天地,未免玄之又玄。
简单讲,一个人物由编剧捏塑成型,再由导演灌注灵魂,然后演员在对剧本高度理解的基础上,将自身特质与角色相融,从而圆润如一。
这是目前为止,最完美的一种创作效果。
但褚青想到的是什么呢?比如科林法瑞尔,他演的再出色,旁人再惊叹,可心里也知道,科林是科林,雷是雷,一个是演员,一个是角色。
那能不能变成这样:在旁人看来,雷就是雷,而不存在科林。再通俗点:一个人,抹去了原有印象,完全变成了一个人物。
“呵……”
脑洞开到这儿,褚青自己也失笑,喂喂,这不是好伐?
他耸耸肩,起身走到监视器后面,冲麦克唐纳微微点头,表示可以拍摄。
“伙计们,我能预见黑人和白人之间会有一场战争↘,,你没法选择在哪一边。”侏儒坐在,呃,或者是站在床上,一副嗑嗨了的表情。
法瑞尔抽了口烟,道:“我知道我站在哪边,我和黑人一起战斗,我们要把白人打得抱头鼠窜。”
“咔!你们先休息一下,准备补拍第21镜!”麦克唐纳立时喊道。
“ok!”
法瑞尔晃晃悠悠的凑过来,还拍了拍褚青肩膀,笑道:“祝你好运,乖孩子!”
“谢谢!”
他回了个笑容,对方就是极度的躁郁症加中二病,倒没什么恶毒的心思。
剧组迅速调整,机灯就位。继续拍肯的那段戏份。他坐在沙发上,1米78的黑妞儿仍然陪在身边。
刚才的那番胡思乱想,他并非没有收获,所以当场记打板,喊“action!”之后。就见他笨拙的俯下头,捏着纸筒哧溜一吸。
跟着,褚青揉了揉鼻子,而下一秒,他忽然看了眼镜头,那份纠结和痛苦清清楚楚的映在画面中。
“……”
麦克唐纳怔住。围观的法瑞尔也怔住,全场都被这种跳脱出剧本、导演和传统思维掌控的路子弄得措手不及。
通常在电影中,如果演员忽然看了眼镜头,那说明新出现一个人物或者东西,因此要留意一下。
不过褚青那一眼,那大大的面部特写,竟似与他自己,与雷,甚至与每位镜头之外的人在直接交流。
大家都觉得吸粉会带来快感。但肯没有,他刚接到哈里的指示要干掉雷,所以他在痛苦。而且这份痛苦,不带任何含蓄的。就那么赤*裸裸的呈现在跟前。
你说他跳戏,偏偏符合逻辑,你说他符合逻辑,偏偏打破了固有认知。
似乎过了好久。麦克唐纳才按下心中的怪异和冲动,极不确定的道了声:
“good!”
…………
这场戏之后,麦克唐纳就一直心惊肉跳。他担忧自己掌控不住对方,从而把电影搞得一团糟。
幸好啊,那个家伙只任性了一次,很快便回到了让人可以接受的路子。当然褚青觉得很有意思,那所谓的“新理论”虽然方向不明,却增添了许多探索的乐趣。
这肯定需要漫长的时间去研究、开发,最后成功,亦或失败。
若将《杀手没有假期》的内容高度概括,那无非原则二字。
雷误杀了小男孩,一直闷闷不乐,表面暴躁刻薄,内心却充满痛苦,以致于有了自杀倾向——这是他的原则。
哈里作为雷的负责人,要结束他的生命,因为杀了孩子的人不配活在世上。所以哈里会对追随多年的肯开枪,误以为自己也杀了孩子时,更会毫不犹豫的自杀——这是他的原则。
肯把雷带入行,视为晚辈一样爱护,为了保护雷,他不惜与哈里翻脸,最后跳下钟楼向雷报信——这是他的原则。
至于旅馆老板玛丽,她笃信“我的地盘听我的”,以及好人是应该受到保护的。即便她怀有身孕,即便有人拿枪闯进来,也毫不示弱——这是她的原则。
而当这些原则碰巧都凑到一部电影中,那就衍化了故事主题,升级成非常牛掰的三个字:宿命论。
这片子的周期在40天之内,倘若一切顺利,时间还算充裕。
前半部分的剧情略闷,更像是布鲁日的旅游宣传片,剧组几乎走遍了那些古建筑,什么圣母教堂,圣安妮教堂,耶路撒冷礼拜堂等等。
褚青的书没白看,不拿剧本都能对上词,巴拉巴拉的一顿介绍,还颇有见地。
以他如今对表演的理解程度和演艺经验,基本告别了飙戏和炫技的低级趣味,显得愈发通达宽和。法瑞尔使尽浑身解数,不管如何刺激或临场发挥,总是在对方憨笨的笑呵呵中化作无形。
午后,大市场。
褚青和法瑞尔坐在长街上,对着寒凉的运河,背后是城市英雄彼得?德?科宁克的雕像,再后面,便是那座高高的钟楼。
这场戏是讲,肯试着开解雷,俩人叨逼叨叨逼叨了一堆废话,结果屁用不顶。
如果法瑞尔的戏份为90%,那褚青的戏份就是83%,稍差一些,但也算双男主。现在坏小子的态度要好很多,玩笑照样开,尺度却特别精准,往往在对方生气前及时闭嘴。
等了一会儿,剧组准备完毕,两台摄影机钉在前方。
“action!”
褚青收敛着面部肌肉,就是比正常情绪稍稍低落,又不至于不开心的样子,缓缓道:“在想好好生活的同时,也得不断对我杀过人这件事,进行自我麻醉。他们大部分不算好人,只有一个……”
“谁?”
法瑞尔扭头,两道浓眉配上古怪的抬头纹,刚好组成一个囧字。
“丹尼艾利班的兄弟,他只想保护他的亲人,就像你和我都会做的一样。”
褚青抽了下鼻子,刻意暴露着内心,道:“他只是个小学护送员,但他拿着瓶子朝我扑过来,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开了枪。”
法瑞尔抿着嘴,表示特理解:“在我看来,如果有人想拿瓶子打你,那可是致命的武器,必须要承受后果。如果他空手朝你杀过来,那就是两码事了。”
“从技术角度来讲,你赤手空拳也能杀死人。”
他持不同意见,道:“拳头也是凶器,比如,比如,呃,他万一会空手道呢?”
“你都说他是个护送员!”
“yes!”
“一个护送员特么的干嘛要会空手道?他多大了?”法瑞尔觉得不可理喻。
“50岁。”
“一个50岁的护送员,特么的干嘛要会空手道?他是谁,一个中国护送员么?”那货还在掰扯。
到这儿,都是原有的对白,可麦克唐纳又加了点梗。
只见褚青连忙摆手,纠正道:“no!no!空手道不是中国的,是日本的。”
“我特么管它是中国还是日本……”
“不!这个问题很严重,中国的是功夫,不是空手道。”他继续纠正。
“fu*ck!”
法瑞尔顿时跳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大喊:“我杀了一个小孩子,你却在这里不停的跟我说功夫?我认识你这么久,你特么都没给我表演过功夫!”
“嘿!你以为我不会么?”他也跳了起来,胖胖的身子还晃了晃。
“你当然不会,看看你的体形!”法瑞尔瞪大眼睛。
“……”
一秒,两秒,三秒,褚青居然又坐下了,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反而腆着一张温厚的大脸,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杀那个孩子的。”
“perfect!”
麦克唐纳喊了一声,使劲拍着巴掌。
…………
4月6日,《刑房》终于在美国上映。
这部早已被无数cult迷想疯了的作品,方一亮相就引得大批观众捧场。《恐怖星球》、《死亡证据》两个故事连映,处处流窜着b级片的惯用手段:波大腿直的各色美女,嗨翻天的公路追逐、杀戮与爆炸,以及不讲道理的丧尸横行……昆汀和罗罗使尽了招数,誓要重现邪典电影的辉煌。
媒体方面也是好评不断:
“这场美女+血浆的暴力旅程,会让你再次在电影里找到刺激。”——《滚石》
“《恐怖星球》是罗伯特最好的电影,并且毋庸置疑,这是一部毫不含糊的杰作。”——ign网站
“七十年代邪典电影所产生的影响与冲击力,在《刑房》里统统复活。他们俩复兴了一种声名狼藉但风靡大众的电影模式。”——《综艺》
“褚用那顶滑稽的假发,展示了他的多样戏路,虽然看起来确实很丑。”——《芝加哥论坛报》
如此种种,都说明了《刑房》的出色。可仅仅数天后,票房就来个直线跳水,跟飘红的口碑完全不成正比。
其实很简单,观众在看电影和自己的屁股之间,大多选择了后者。他们宁愿在dvd出来时,花高价买上一张典藏版,也不愿跑到影院里去受罪。
因为两个小时的《恐怖星球》+两个小时《死亡证据》,太尼玛长了!
(全订的同学们,继续求领大神之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