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徐景行的话,于明秀瞬间冷静下来,皱着眉头想了十几秒钟:“对不起,我不能立刻撂挑子走人,等我完成手上这几个活儿,怕是要到后年了。”
徐景行笑笑:“那就等以后再说。”
于明秀苦笑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不识好歹?你都亲自开口了,我却还在推三阻四……”
“如果不认识你或者不了解你,我肯定会认为你在以退为进自抬身价,但咱俩都这么熟悉了,你的性格为人我甚至比你自己都了解,自然不会那么想,”徐景行笑着解释道:“我那公司也才刚刚注册成功,连框架都没弄齐呢,不着急,倒是你千万别分心,连家的院子绝对不能出问题。”
“放心,我一定会把手头的活儿全都做的漂漂亮亮,”于明秀无奈的解释道:“搞建筑和装修的就这点不好,工作周期太长,随便一个活儿都是几个月起步,涉及到的资金又比较大,一旦接手,在完工之前是无论如何都走不掉的。”
“那就慢慢做,反正咱们都年轻,一半年的时间还等得起。”
“你年轻是真的,我就……”于明秀叹息一声:“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老姑娘了,每次打电话都是给我介绍相亲对象,而且根本不挑,只要是个男的就成,恨不得我能原地出嫁,我现在一看到他们的电话,心就慌的不行……”
好吧,也是个可怜人。
徐景行虽然体会不到被疯狂催婚的可怕,但还真第一次在于明秀身上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能让于明秀这样的女人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恐惧,那当妈的也真是……
亲情这东西果然复杂,维护好了那真是千般的好,就像他和他妹妹,就是彼此之间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但处理不好,那比任何一种的debuff都可怕,只会让人生出逃避、逃离甚至彻底断绝关系的冲动,如果是那种摆在明面上的仇恨其实也还好,大家老死不相往来,各过各的,但就怕那种明明关系很亲近而且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恩仇偏偏对方喜欢以“为你好”“为你着想”“都是亲人能害你”等理由干扰你的生活甚至企图主宰你生活的那种亲人。
就像催婚这事儿。
本来么,当爹娘的或者其他长辈们关心一下儿女和晚辈的婚姻大事是很正常的,催一催也理所当然。
但是有些当爹娘和长辈的人却关心的太过,仗着内心的“一片好意”毫无顾忌的打扰女儿和晚辈的生活,几天一个电话,相亲对象不挑不捡的一股脑塞过来,儿女们稍微有点不乐意,他们还会觉得委屈。
反正他们只管自己自在,只管自己尽义务,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儿女和晚辈们的感受,不管儿女们工作是不是顺利,也不管会不会影响到儿女的工作,更不在意女儿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们一句“为你好”就能把你堵的死死的。
而最憋屈的地方也在这里,女儿们也知道爹妈的确实是“一片好心”,是不带丝毫杂念,所以连反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抗,解释也解释不通,还不愿意把自己承受的压力明明白白的告诉爹妈怕他们担心……
时间一长,这种最亲近的人施加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强,越来越重,直到难以承受。
网络上经常能看到被催婚催到跳楼跳河甚至跟父母反目成仇的新闻,初看觉得荒诞,但细细品味就能感受到亲情中隐藏的大恐惧。
所以说有个通情达理的爹妈真的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碰到那种不坏但很蠢、不通情理的爹妈,当儿女的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徐景行自个儿是没有这方面的忧虑,但在村里生活的时候却见过太多太多类似的父母,那些做父母的在人为处事方面都挺好,大多很善良,也很淳朴,一辈子没生过什么坏心眼,跟村民们相处的也多挺好,但唯独在处理儿女的婚姻大事时就跟犯了病一样变得不可理喻。
或许,跟国人的传统观念有关?
在国人固有的思维中,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给女儿找婆家准备嫁妆都是人生中必须完成的任务,而且是第一大任务,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可以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反正在徐景行接触到的那些四五十岁的叔叔伯伯中,绝大部分都有类似的执念,尤其是村里那些,这样的执念非常深刻,跟外人闲聊的时候都会经常念念碎,跟儿女相处的时候自然会更加频繁。
就在他村里,有个生了两个儿子的村妇,就因为两个儿子三多岁还没有结婚,硬生生把自己愁成了神经病,都快变痴傻的那种,见人就让别人给他儿子介绍对象,直到大儿子成婚之后病情才有所缓和。
要知道,岛城的民风已经算是相对开放的了,换成其他一些地方的农村,这样的风气只会更加严重,于明秀的家乡就是那样一个传统风气非常浓厚的地方。
所以,感受到于明秀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徐景行还真有点同情对方。
一个年入百万之多的都市女强人,竟然也能被催婚的父母逼到这种程度。
这要是换成一个承受能力稍微差一些的女人,怕是早就屈服了,要么随便挑个看着顺眼的相亲对象草草结婚了事,要么就只能破罐子破摔的跟家人彻底闹翻,甚至有些逆反心理强的可能还会做出更激烈的反应。
这几年国内的离婚率越来越高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想到这里,徐景行摇摇头,把手里的热茶杯递道于明秀手里,笑道:“这还不简单?找个假冒的糊弄一下,能拖几年算几年,反正有那么个对象在,你爹妈也能稍微放心一些,你呢也能安静几个月。”
“他们可没那么好糊弄,我真要找到对象,他们肯定会让我带回去看看,或者来我这儿看看,而且念叨的事情也只会从催我找对象变成催我结婚催我生孩子之类……逃不掉的。”
“拖着呗,反正有个假冒对象在,肯定能让他们念叨的次数稍微降低一些,实在不行就花钱雇个演员回家陪你演上一两场,现在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业务,又不需要多少钱,怕不安全的话,我帮你找个靠谱的人,甚至可以帮你找个演技过关的女人来个女扮男装,嘿嘿嘿。”
于明秀深吸一口气,白了徐景行一眼:“净出搜主意,我也是的,干嘛跟你说些事情,我可不想在你徐大艺术家眼里变成一个满腹牢骚的怨妇,我是女强人,是都市白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到饭点了,去我家吃还是下馆子?”
徐景行本想拒绝,但想了想又道:“到你家吃吧,不过我先把这些东西搬到车库里,”说着指了指房间里的大件家具们。
于明秀下意识的说道:“这么晚了,搬家工人们怕是下班了吧。”
“不用搬家工人。”
“啊?你自己找人?也是,以你的地位,一个电话出去,就算是大半夜也会有人抢着来帮你搬家。”
“想什么呢,我自己搬。”
“自,自己?”于明秀有点懵,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目光在那一大堆实木家具和徐景行身上来回转了两圈,显然完全没弄明白徐景行一个人怎么搬这些大件家具,这些老式家具虽然精美,但也都挺笨重,随便一个椅子都好几十斤,一个小柜子就是一二百斤,稍微大点的就更不用说了,分量都在四五百斤。
再说了,家具这东西也不太好搬啊,这可不是杠铃,重心不平衡,没有专门的抓握点,大力士们能举起二三百斤的杠铃,但你让他搬个二三百斤的钢琴试试,再搬着钢琴上下楼走几步试试。
所以于明秀很懵,一度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徐景行笑笑,脱掉外套后直接来到一个路易十四时期的细木镶嵌铜鎏金洛可可风橱柜旁边,弯下腰,右手扶住橱柜让柜子慢慢倒在自己的后背上,双手抓紧橱柜的边框后一用力直接将这只重达二百多斤的实木柜子扛了起来,一口气扛出门,扛到车库里又慢慢放下。
放稳柜子,他才扭头朝一脸紧张的于明秀笑笑:“现在懂了?”
于明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这,也,也太强壮了吧?简直不可思议——”
“我可是习武之人,而且是比较顶尖的那种,要知道,前些年一些个老拳师在熬打筋骨时用的家伙事都是一二百斤重的,这么个柜子算得了什么?”
“好厉害,”于明秀咽了一口口水,“你也是那么练的?”
“差不多吧,不过我天赋异禀,随便练练到现在的境界了,”徐景行一脸平静的瞎吹牛皮中,反正于明秀是纯外行,瞎吹胡吹也不用担心被她揭穿。
反正,我力气很大的事实摆在这儿,她再怎么怀疑人生也不得不相信。
嘿嘿嘿。
别说,被女强人用崇拜的眼神凝望着的感受还真不错。
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把这种超出常人想象的事情说出来的感觉更不错。
难怪现在的男人女人都喜欢装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