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行没有见过真正的开化纸,也不知道开化榜纸长什么样儿,但也可以确定面前这纸没有达到传说中的水准。
不过这纸跟市面上常规的宣纸比起来,质量要高出那么一筹,如果价格不是很离谱,还真值得入手。当然,这一家人说的什么“贡纸”一说,听听也就罢了,如果“贡纸”也就这水平,那清朝那几位皇帝也太好糊弄了。
这么想着,摆摆头示意孙萌萌也上手看看,说说看法什么的。但那姑娘却只是好奇的瞅了瞅,没有伸手,看样子是对宣纸没有什么研究。
既然孙萌萌没有什么意见,他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余婆婆,这纸什么价?”
“四千五一刀,”余婆婆颤颤巍巍的回答道。
四千五,这个价格还可以啊,不离谱,毕竟是纯手工制作的东西,质量也略微的高于市场水平,价格却跟市场价格相当,倒是挺厚道的。
可惜这里只有生宣。
暗道可惜的同时问道:“那余婆婆,你有多少现货?”
“啊?你要多少?”老太太遮遮掩掩的,问话的时候还悄悄的瞥了坐在沙发上两眼放光的中年女人一眼。
这里面有故事啊。
徐景行一看老太太这样子,再结合中年女人的态度和反应,大致猜到这家里可能发生了一些不值得称道的事情,但他可没打算掺和别人的家长里短,只是谨慎的说道:“五十刀以内我全要。”
“真的?”
“真的?”
老太太和中年女人一起问道。
他点点头,“当然,前提是质量得有保证,不能比面前这一刀差。”
“不差不差,一点都不差,”中年女人兴奋的说道。
老太太则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道:“小伙子,那个,麻烦你亲自搬出来。”
“没问题,”他见老太太宁肯让他这个顾客自己动手,也不愿意让那个中年女人帮忙,更加确定这一家人之间有所龌蹉,但只当没发现一样跟着老太太进入里间。
里间挺大,摆着几排柜子,看样子是专门用来陈放宣纸的,只是现在大部分是空着的,只有靠墙一排还有一些,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刀左右的样子,按照一刀四千五的价格算,也就是九万块左右,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他虽然没有这方面的预算,但手头却也还算富裕,完全可以拿得出来,就像他之前所说,五十刀以内他都能吃得下。
因此随口问了一句:“余婆婆,就这些了?”
“嗯,就这些了,”老太太有些不舍的轻轻拂去一刀宣纸表面的浮尘,“做不动了。”
“那太可惜了,您的手艺没有传下去吗?”
“儿子会,可是懒,吃不了那个苦,做事儿也不惊喜,不是个认真做纸的料,”老太太更加遗憾。
徐景行也觉得很遗憾,这余婆婆的手艺虽然没有完全复制出传说中的“开化纸”和“开化榜纸”,但水平也不差,如果能想办法改良一些制作工艺,说不定有机会让这纸更进一步。
可是现在,竟然要面临着失传的窘境。
不过也能理解,因为手工做纸确实累,还麻烦,要说赚钱也不见得就多赚,本来一个月就做不了几刀,还要面临着成本上涨和卖不出去的风险,除非开工厂进行大规模生产,以量取胜。
可是,开工厂同样要面对那些风险,甚至还要跟那些大品牌进行竞争,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血本无归,更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情,要不然的话余婆婆的儿子不会放着这么赚钱的买卖不做。
这时,中年女人倚在门框上说道:“小伙子,你想学手艺吗?”
“什么?”徐景行不明白这女人在搞什么幺蛾子。
“就是做纸的手艺,”女人指了指余婆婆。
做纸的手艺?他有点疑惑,扭头去看余婆婆,见余婆婆只是皱起眉头,并没有反对,忍不住问:“余婆婆,您的手艺也卖?”
余婆婆沉默的点点头。
这是打算把自己这个买鱼的忽悠成渔夫?
他有点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承认,他动心了。这余婆婆的手艺真不差,如果能学到手,包赚不亏,哪怕他不以卖纸为生,自作自用也是不错的,闲下来做上几刀,就够自己一年的用度了。
用自己做的纸跟用买来的纸,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要是有了剩余,还能放在自己那还没开业的店铺里充数,反正这玩意儿的寿命很长,不遇水火的前提下放多久都不会贬值,甚至放的时间越长品质越好。
实在不行,或者自己开一家小型的造纸作坊,专门给那些书画店或者书画家供货,以他在书画圈里的名气和人脉,卖点纸应该不难,甚至可以这么说:他闯出的名堂越大,卖出的纸就越多。
要是这还不行,他还能把这手艺转手卖给别人,比如说许中衡,如果他是许中衡,一定会对这门手艺感兴趣。
当然,前提是价格合适。
想到这里,试探着问:“余婆婆,您打算卖多少钱?”
“十万,包教包会,”中年女人抢着回答。
这么便宜?他有点吃惊。十万块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个大数字,可跟这门手艺的价值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如果做出来的纸不愁销量,三个月就能回本。
这可是一门能世代流传下去的手艺啊,竟然只卖十万块钱,是该说这一家人短视呢,还是该说他运气好呢。
不过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皱着眉头反问:“你觉得这个价格合适?”
中年女人急吼吼的解释道:“小伙子,也就是这手艺已经有其他人学会了,不然的话一百万都不卖的。”
“有其他人学了?”这下子轮到他吃惊了,难怪卖这么便宜,之前还当这一家人鼠目寸光的把宝贝当废品卖,没想到人家聪明着呢,不卖纸了,开始卖手艺。
不过这个价格依然合算,因为这年头加盟个包子铺的加盟费都比这个高。
但该压价还是得压价,他又不是什么可以任人压榨的善男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