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抛开亮子的胡乱用词不说,我承认,他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大家出去,都是为赚钱的,一趟就是近半个月奔波,哪还顾得上其他?总设计师也不是曾说过:别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吗?
再考虑到亮子早就打了保票,他已经在阿尔太找到了可以长期合作的固定客户,我们也根本不用与这些“散户”争抢,我的心也就淡定了许多,甚至还生出了些莫名的优越感。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当火车驶达了终点莫斯科,我和高亮也几经周折,终于将几麻袋的货物运到了当地最大的中国货集散市场阿尔太时,那个叫做谢尔盖的商人,却放了我们的鸽子。
急得满头是汗的亮子打了数个电话,还寻遍整个阿尔太,可一直没有谢尔盖的消息。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我们被人盯上了。
阿尔太是“倒爷”们发财的乐土,但也是中国人的地狱。
因为谢尔盖的爽约,本以为能轻松出货的高亮也有些发懵,不时的去找市场周边那些废旧集装箱的业主去谈租金。
可他的急切和糟糕的毛子话,不仅未能妥善安排好我们的货物,反正引来了一些地头蛇的注意。
一个锈迹斑斑的破集装箱,那个北极熊一般壮硕的老毛子竟然敢开价十万块,这还只是一周的租金。很明显,他是故意的,因为高亮的慌乱,他就是想宰我们。
可当这高亮想要拒绝时,北极熊长满汗毛的大手一挥,一下子便涌上来三、四个体形不逊于他的壮汉,直接将我们的货物扔进了那集装箱中。
“中国人,已经答应的价格,不付钱可不可以。这些货我们暂时帮你保存,等你把租金交上来,我再给你放货。”
毛子话,我是一句听不懂的,换成英语我还能对付几句。可看到高亮气急败坏的样子,再加那北极熊嚣张的样子,我猜也猜出了个八分。
想来,我们这是遇到了当地的痞子了,他们这就是霸王硬上弓,想要讹我们的钱。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但因为多日来缺少睡眠而泛红的双眼却是更加的红了。十分了解我的高亮很清楚,我这是要动手的先兆。
他赶忙跑过来抱住我:“兄弟,别冲动。我认识这些人,还是能有办法解决的,先别动手!”连拖带拽的,亮子的手臂一直抱在我的腰间。
“没关系的,他们只是想要钱,不会真的扣了我们的货。这些人是有组织的,我们可以找他们头目谈判,顶多就是破财免灾。兄弟,你千万别动手,闹僵了对我们没好处!”
“好,亮子,你不用抱我了,我听你的!”
别看那几个老毛子壮得跟熊似的,可若真动起手,我还真不惧他们。从小学到中学,打架咱就没输过,而且,很多时候我都是一挑对方N个。
因为我一直认为打架靠气质,你勇敢了他就怕了,记得小时候去表哥家玩,表哥可是养鸡专业户,再专业户也请不起保安,养了几十条狗,我一到表哥家附近,这群狗就围上来狂吠,开始还很淡定的我,面对咄咄逼近的土狗们,还是发虚,我慢慢后退,土狗越来越多,我转身撒腿就跑,我心想完了这下就会葬身狗腹,怎么办,土狗越来越多,叫声越来越凶狠,我也越跑越慢,就被追上完了完了怎么办,狭路相逢勇者胜,于是我转身过来面对土狗,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张爪舞爪的朝着土狗们疯狂的追逐,结果这群土狗给我追的,四处逃跑....从此以后我就知道打架首先是看气质的。
痛贬洋夷、域外扬威的事,咱就更不能退缩了不是?
只是我很清楚,高亮说的没错。
真若打起来,哪怕是我能占得些便宜,可这里终究是外疆,是老毛子的地方,最终我们还是会吃亏的。至少,我们的货已经在对方的手里,想要拿回来,就势必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更何况……我注意到了市场上其他老毛子眼中不善的眼光,这尼玛他们要是一拥而上,别说我这花拳秀脚了,就算是创立迷踪拳的霍大侠再世,恐怕也得是落荒而逃。
虽有不甘,但形势逼人。哪怕是还有些毛子混混不时的吹着口哨挑唆,我仍在亮子的拉扯下,跟着他远离了是非之地。
推开与中国货市场只有一街之隔的咖啡馆大门,我用力的扯开捂得严严实实的羽绒服帽子。
有些沮丧,更多的则是窝火。
“筱筠,别急。我先联系老柳,他正在阿尔太这儿筹备成立湘南商会,出了这样的事儿,他不会撒手不管的。由他出面联系当地的官方,我们的货应该可以拿回来的。只是老毛子的政府很是腐败,无论是找警察还是其他官员,一些花销肯定是在所难免了。”
“嗯,那你联系他吧!”
我狠狠的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压住胸膛的怒火。事已至此,我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身在异乡,一味的逞勇也未必能解决问题。
“好,那你就在这里等我。”
高亮迟疑了一下儿,起身前还是俯身又叮嘱了我一番:“筱筠,听哥的话,这里不比咱们在家,一定要保持冷静。那怕是货真的丢了,你也不能冲动,只要有命在,钱,终归是人赚的。”
一起长大的兄弟,互相之间实在太熟悉了,他深知我打小就是不能吃亏的性格。
“嗯,你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咱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拼命的。”
摆摆手,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对于别人,弃货保命是迫不得已时的最佳选择,可对于我……
“唉,麻屁的,都怪我太相信那个戳巴子了,才一次带这么多的货,惹得老毛子们眼红了。”
摇摇头,高亮也不敢肯定我有没有听进去他的劝,可时间紧迫,他也只能匆匆离开,去找人打听柳申的落脚之处。
国内的大哥大,到了这里,作用还不如一块砖头。哪怕是柳申,也还没奢侈到在莫斯科办一部大哥大。所以,在阿尔太,“倒爷”们的通讯就基本只能靠吼了。而治安……无非就是掏钱平祸、破财免灾。
在咖啡馆里喝着难喝至极的黑咖啡,等待高亮回来的功夫,我遇到了几伙很像是同行的同胞——话说在阿尔太这个地方,中国人的确是不少,可十个……有十个都是干这一行的。
我甚至还听到了他们低声的议论,普通话中夹杂江淅地区的方言,听得不是很明白,但隐约的听到“可怜的家伙……被人套路……血本无归”等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