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下朝后弋凌便给顾媺来了信,说自己去谢府喝杯酒,让她不必等自己。
顾媺早就料到他会去谢府,于是便让岚霜和凝烟伺候自己用膳。
“王妃怎么不过去啊,今天肯定十分热闹。”凝烟问着,语气里满是遗憾。
岚霜一边帮顾媺舀汤,一边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去玩罢。”
凝烟被戳破心思,红着脸朝顾媺解释,“王妃,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顾媺看着她二人斗嘴早已习惯,笑着说:“下次等婚礼的时候,我一定带你们去凑凑热闹。”
“真的呀,太好了。反正都纳征了,那成亲也不远了。”凝烟开心地拍手。
“王妃可知道日子定在哪天了?”岚霜把汤放在顾媺眼前,问道。
顾媺喝了一口汤,摇头道:“这倒没问过,估计也快了,左右不过这一月。”
正说着话,抬头却见弋凌黑着脸迈步进来,神色愠怒,看起来正在起头上。
顾媺很是奇怪,好好的去喝酒的人,怎么这幅样子回来了。于是起身迎上去,笑道:“怎么回来了?”
弋凌看到她,脸色稍稍缓和,进了屋子坐在圆桌前,抬手让岚霜和凝烟下去,才道:“谢家那边出事了。”
“出事了?!”顾媺一惊非小,急忙追问:“何事?谢老夫人安好?”
说起出事,她第一反应就是谢老夫人,毕竟已经快七十的人了,就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弋凌见她着急,握住她的手道:“别急,老夫人没事。”
“那是何事?”顾媺愈发疑惑。
“今日纳征,礼刚送到程家,谢家就来人说皇上有圣旨到。”弋凌道。
“圣旨?谢家的婚事都能惊动圣上了?”顾媺实在想不明白。
“众人以为是赏赐的圣旨也没有放到心上,赶回谢府接旨,才道是赐婚的旨意。”
“赐婚?”顾媺心中一跳,感觉有些不对劲,“程家和谢家都到了纳征的地步,还说什么赐婚呢?”
“不是谢家和程家的婚事,而是……”弋凌想起来,怒气又升了起来,“是萧家!”
“萧家?!”顾媺惊呼,脑中飞快想萧家哪里有适婚的女子,想了半天,突然心中冒出一个极其荒诞的想法,“你是说,萧舒?”
弋凌缓缓点了点头,“旨意的意思,是让谢家和程家的婚事推迟,等萧舒及笄后一并行礼。”
“皇上的意思,是让萧舒和程家小姐一起做轩安的平妻?”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顾媺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萧舒身为信宁侯府的永安郡主,是不可能给谢轩安当小的,程家又是谢家明媒正聘的妻子,皇上再荒谬也不能下旨让人家做小,只好让两人当个平妻。
“简直岂有此理。”弋凌愈发气愤,“皇上近来越来越随性,劳民伤财修建道观不说,还非要听信那个李天师,服食丹药,脾气越发古怪。”
顾媺知道他生气,这种事,放到谁身上也是气不过的,“程家可知道了,现在如何了?”
“自然是知道了,这种事情,羞辱的不仅仅是谢家,更是打了程家的脸。程直那老头子都被气晕了。”
顾媺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程直一生正直忠君,刚正不阿,到头来在儿女的婚事上竟被皇上摆了一道,搁谁谁都要气晕过去。
“你先别气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进宫问问白露再说。”顾媺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
弋凌摇摇头,“不用了,你不想进宫就不必去。这事明摆了就是萧家到皇上那儿吹的耳风。”
顾媺闻言,摇头道:“你都被气糊涂了,怎么可能是萧家去说的。萧甫急着把萧家从泥潭里拔出来,怎么可能干这种一下得罪谢家和程家两家的事情,我看,这是说不定另有渊源。”
“能有什么渊源。”弋凌性子直起来,也是执拗,“总不能是萧舒那没及笄的小丫头跑皇上面前要求旨下嫁?”
事实证明,还真是萧舒自己跑到皇上面前求的旨。
因为圣旨下来的第二日,萧甫就暗地里给顾媺传了话,想要在别苑的暗室里见一面。顾媺将此事告诉了弋凌,弋凌沉思了一下,随即道:“好,你去听听他怎么说。”
第二日,顾媺戴了锥帽,等上马车往别苑去。
萧甫一早就等在里面,看到顾媺走进来,急忙行礼,“王妃长乐。”
顾媺取了锥帽,回身看他,“侯爷不必多礼了。”
萧甫却没有起身,依旧维持着姿势道:“此次老朽是来请罪的。”
顾媺忽而一笑,“侯爷何罪之有?”
萧甫没想到顾媺竟然这么问,连忙解释道:“前几日关于皇上赐婚的事情,老朽管教不严,让萧舒冲撞了谢大人的婚事,实在愧疚。”
顾媺一听,没想到真是萧舒自己所为,又道:“冲撞了谢大人的婚事,侯爷应该去找谢大人。”
萧甫额上有些冷汗道:“谢大人与王爷关系甚好,老朽也是希望王妃能从中斡旋,信宁侯府重入朝堂,这一下得罪两家的事情实在难以脱罪。”
顾媺见他态度诚恳,心知此事也断不是萧甫能做出来的。萧家靠着萧琮入仕又重入朝堂,以后的路还要各方扶持,这种为儿女之事鲁莽断自己后路的事情,也扯不到他身上,于是叹气道:“侯爷先起身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圣旨下来后,萧甫大怒,逼着萧舒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此刻他又细细说与顾媺。
顾媺没想到竟然是在自己后花园惹出来的是非。又听到萧甫说萧舒独自进宫求桓卓,桓卓对萧舒向来纵容,却没想到纵容到这种地步。
“事已至此,谢府这边我回去安抚,程家的事情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顾媺明白,萧家早已和王府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在这个时候是绝不会因为出了这种事就分道扬镳。
萧甫也明白了顾媺的意思,连忙道:“这个王妃自然放心,程家那边,老朽自会去登门谢罪。”
言至于此,这件事也就要理所当然的掀过去。
顾媺从别苑出来,顺路去了一趟谢府,将萧家的情况如实告诉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虽然气急,但是既不能抗旨又不能责怪萧甫,只能叹气。
顾媺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谢轩安。谢轩安送她出门,神色不振,显然也担忧过虑,顾媺忍不住道:“事已至此,先好好安抚程家吧。”
谢轩安点头表示知道,叹气道:“程家一门正直,苡歆和她父亲一样的脾气,我怕她受不了。”
顾媺早就在薛芙推陈玙落水的时候就已听说过程家小姐的脾气,那个时候韩薛两家如日中天,她还是不留情面的说看见薛芙推陈玙落水,可见是个脾气如父的女孩,这次受此大辱,怕是不能轻易咽下这口气的。
“没想到,操持了一番,竟让你家宅受累,实在是抱歉。”顾媺真诚地朝他屈了屈膝。
谢轩安急忙避开,虚扶道:“王妃这是什么话,都是轩安自己惹出来的事。”
顾媺摇头,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离了谢府,乘车回去,晚霞铺满了整个天空,凝烟惊呼着让顾媺快看,“王妃,好漂亮,你快看。”
顾媺掀起帘子一角远望,见漫天残阳如血,由深入浅,分外美丽。最殷红的地方,正正笼在皇宫上方。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明日又是个好天气。”岚霜望着天空道。
好天气吗?
顾媺远望天空,思绪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