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嫔给年氏立了抄写《女则》的规矩之后,立刻跑到碧桐书院,笑呵呵描述年贵人那堪称惨烈的脸色。
“居然还敢背后告我的状?!”宁嫔掐腰冷笑,“不给她的点颜色瞧瞧,真当我是和善人了!”
姚佳欣忍不住扑哧笑了,宁嫔可从来不是什么和善之辈,只不过很善于把自己包装得和善可亲。
女则通篇也不算太长,以姚佳欣的写字速度,大概要两个时辰吧。每天写两个时辰的字,这惩罚绝对不能算重,但真正磨人的地方在于必须抄到宁嫔满意为止!这可就遥遥无期了!
年贵人进宫,那可是冲着恩宠来了,但现在,被宁嫔裁撤的绿头牌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挂回去呢!
因此如今莫说只是抄写女则,哪怕宁嫔做得再过分,年贵人也只得忍耐。
只不过,宁嫔做事想来不会坏了自己的名声,她若要惩戒自己宫里人,绝对会拿捏到位,既叫人难受煎熬,又不会让人说她刻薄。
宁嫔数落了年贵人之后,又很快恢复了素日里温和的笑容:“贤妃姐姐放心,嫔妾自会好好教教她宫里规矩。”——宁嫔心中冷笑,一个贵人还敢对她这个主位不敬,不就是仗着有个致仕的湖广总督的老爹,和两个在朝中的哥哥吗?如今到了宫里,还以为是在她们年府呢!
不修理得你哭爹喊娘,本宫就不姓武!!宁嫔心中恶狠狠地想。
姚佳欣微笑着摇曳着手中的苏绣团扇,“正是因为知道你做事周密,本宫才要年氏分配到你宫里。”——当初选宁嫔真是选对了!
宁嫔笑容灿烂,“承蒙贤妃姐姐看得起,嫔妾必定不负所望!”——贤妃虽然看似豁达,但年氏竟然敢跑到贤妃跟前争宠,贤妃肯定是不快了。这年氏真真是作死!连那常在这等满洲大族出身的格格都晓得贤妃娘娘不可得罪,偏偏年氏一个汉军下五旗的却敢去触贤妃的霉头!
宁嫔可以肯定,哪怕这年氏有一张花容月貌,以后绝没有好日子过!
以为凭借家世和容貌就能得宠?宁嫔心中嗤笑,得宠哪里这么容易?从王府到宫里,二十年里,也不过只有齐嫔和贤妃两个得宠的而已。
齐嫔当初能得宠,也是因为皇上太年轻的缘故。如今皇上眼睛可老辣着呢,以为靠脸蛋就能得宠,未免太肤浅!
忽的,宁嫔想起了齐嫔,她沉默了片刻,道:“嫔妾来的路上,特特从风荷湖经过,倒是瞧见齐嫔了。”
姚佳欣看着宁嫔此刻的模样,已经不复当初的仇恨,只是眼中仍然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色。
“齐嫔啊……放出来也一个多月了。”姚佳欣幽幽道,却甚少有人瞧见齐嫔出门。
宁嫔幽幽道:“今儿怀恪公主又进宫了,母女俩正在湖边散步呢。嫔妾瞧着齐嫔瘦了许多,也老了许多。”宁嫔不由抚了抚自己眼角的细纹,唏嘘不已,她也老了。
宁嫔不由看向贤妃那光鲜的脸蛋,明明贤妃的还比她大好几个月呢,却瞧着至少比她年轻五岁!此事,宁嫔心里还真有点妒忌呢。
不过宁嫔也明白,就算自己没有老去,她曾经做过的错事——已经注定她不可能得宠了。
想到此,宁嫔便也释然了。如今她想着握紧了贤妃分给她那一小份宫权,或许日后贤妃取皇后而代之,能给她一个妃位呢。
姚佳欣微笑着说:“怀恪公主真是顶顶孝顺,齐嫔有福气啊。”——若不是看在这些儿女的份儿上,齐嫔只怕要跟熹常在一样,永远幽禁下去了。
宁嫔也有些羡慕妒忌:“哪怕有个女儿也是好的。”——何况怀恪公主这个女儿,比儿子都顶用。
宁嫔不由想起自己宫里那几个了,郭贵人自是不用指望了,年氏她只会打压,汪常在倒是一直很乖巧,最懂得她心意,只可惜一直没有身孕。刚来这个海常在……宁嫔眯了眯眼,倒是个八面玲珑的,连年贵人那里也时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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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院风荷馆。
如今的齐嫔消瘦而苍老,反倒是怀恪公主生了一女之后,倒是一直略显丰腴,气色也十分红润。
齐嫔拉着怀恪手,絮絮叨叨道:“你可得赶紧再怀一胎才是,皇上虽然很宠爱你和清宁,但女人若是没有儿子,便立不稳脚跟。”
怀恪心下忍不住腹诽:额娘您不也是有儿子的人,难道就立稳了?
“汗阿玛最近给额附授了户部的差事,他如今忙。”怀恪只得拿这个做借口。怀恪想着,汗阿玛那样那样疼爱她,连她女儿也爱屋及乌,连“富察清宁”这个名字都是汗阿玛钦赐的。大清的清,一世安宁的宁,汗阿玛的希冀她又如何不懂?清宁襁褓中便被封为固山格格,哪里还会有人敢慢待了她们母女分毫?
额附傅兴迁户部员外郎之事,齐嫔自然晓得,她压低声音问:“傅兴一个月去你那里请安几次?”
听了这话,怀恪脸蛋嗖地红了。怀恪出嫁后,有单独的公主府,额附则住在富察家修筑的额附府中,两府毗邻,倒也方便来往。公主额附若想同房,按照规矩,额附需以“请安”为由前往公主府。
因此“请安”就是“合房”,所以怀恪才这般羞赧。
“额娘您问这个做什么!”怀恪有些恼羞。
齐嫔瞪了女儿一眼,“我是你亲娘,就算是隐私事儿,还要瞒着我?”
怀恪羞得脸颊潮红,声如蚊蝇道:“他……常请安的。”说完这话,怀恪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嫔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旋即,齐嫔又一拧眉,“既然常去请安,你怎么还没怀上?!”
又回到这事儿上了!怀恪脸红若火烧,“清宁还小,哪里那么快!”
齐嫔正色道:“我当年就是生完你不到一年,就怀了你弟弟弘昐……”说到弘昐,齐嫔突然神色悲怆了起来,她的弘昐……不到两岁就没了,被乌拉那拉氏那个毒妇给生生害死了!!
想到这件事,齐嫔心里再度泛起了滔天恨意。
怀恪连忙握紧了齐嫔的手,低声道:“额娘,皇后如今的日子还不如您呢。”
齐嫔冷哼,“那是她的报应!”——就在她禁足后没多久,皇后便发了重病,自请回紫禁城休养。这事儿肯定跟贤妃脱不了关系。
齐嫔自然巴不得皇后永远回不了,幽禁的日子,清冷孤苦,齐嫔在许多个深夜里恨恨诅咒皇后孤零零病死在紫禁城!
“娘娘、公主、小格格醒了!”乳母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孩走了进来。
看到这孩子,齐嫔立刻收敛了毒恨之色,满脸都是做外祖母的和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