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鸢没想到这一回她竟然敢在她出手之后还冲过来,她手心一吐,想要再次招来蛊虫防卫,可是双手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制住了,根本动不了。她的手臂微微发抖,下一刻,一道白光闪过,那匕首直直地被钉进了她的心窝。她似乎有点不敢置信地往身边望去,只见她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徒弟依然低垂着头,像是害羞,又像在陌生的环境里满心不安。
——这些都是伪装,蓝鸢莫名地想。她看中陈夷光什么呢?是看中她灵巧的心思,还是看中她超绝的天赋?与其说是这些,倒不说是看中了她有“蛊性”。她就像是蛊王,被千挑万选锤炼出来,她时刻想着破壳而出,又惦记反噬自己的主人。蓝鸢一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李清凰侧过头,避了开去。
她为了这次攻击用光了之前积蓄下来的所有力气,她的身上还有火辣辣的痛觉,那些蛊虫的口器锋利,能直接咬下她一块皮肉来。她气喘吁吁,手脚虚软,再也站立不稳,噗通一声双膝软倒在地。陈夷光慌忙去扶她,但是她根本扶不动,只能焦急地唤道:“姐姐,姐姐,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天幕中绵密的雨丝又渐渐变大了,化为细密交织的雨帘。李清凰急促地呼吸着,雨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地往下淌,正和她额上的汗水交融在一块儿,她整个人都被淋得透湿,像是从水里打捞上来一样。陈夷光撑着伞,遮住她们头顶那飘摇的雨雾,她看了看她肩上背上那一层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伸手一弹,那些虫子便掉落在地,很快就连动都不会动了。
李清凰休息了一阵,恢复了一点力气,终于能勉强撑起身。她一抬头,正和陈夷光暗淡无光的双眸对上了视线。陈夷光微微笑起来,当她不再假装乖巧羞怯,那笑容就变得有点僵硬和不自然,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要我扶你吗?”
李清凰劫后余生,微笑道:“刚才谢谢你。”她预想的结局比眼前这个还要惨烈好几倍,结果现在……似乎只是受了点小伤,并没有什么大碍。等她恢复过来,她还能自己走回去。
陈夷光嗯了一声,眼睛亮了一下:“你没事就好。我跟……蓝夫人是在白诏认识的,她想收我为徒,我并不知道她同你有旧。”她急于解释,便道:“我当时也想跟你们去白诏的,但是我没跟上,结果等我到了那边,你们就已经走了。林大人的身体已经好了吗?”
李清凰扶着墙,支撑起身来,点点头:“已经好了。”
陈夷光捏了捏衣角,又糯糯道:“那就太好了。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是真心想补救的,但是……最后也没帮上忙。”
李清凰试着走了两步,虽然踩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飘,就好像踩在棉花上,根本用不上力,但是她之前才刚脱力过,现在这样也是正常。她捡起了蓝鸢之前撑过的那把油纸伞撑在头顶,语气轻松惬意:“你现在还有地方去吗?要不要跟我回去?”
陈夷光摇摇头,低声道:“不了,我有住的地方。”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她又回头看了蓝鸢的尸体一眼,这尸体正侧过头,一双美眸因为诧异大睁,似乎不解而又怨恨地盯着她们渐渐远去的那个方向。
“我还想回白诏。”
李清凰很敏锐地注意到她用了一个“回”字,陈夷光是个汉家姑娘,白诏又极端排外,她对白诏会有这么浓厚的归属感吗?
陈夷光见她看过来,又笑着补上一句:“我觉得……我在蛊道上很有天赋,就连蓝夫人也这么说的。那边和这里不一样,没有人会因为我是个蛊女而害怕我,看我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蛊师甚至还很受人尊敬。”她看了看李清凰后背衣裳上渗出的血色,乖巧道:“你在流血,我们先去找个大夫包扎一下吧。”
李清凰自认是铁打的,就算流点血也没什么扛不住的,再说她估摸自己背上的伤会有点骇人,怎么好跑去给大夫看,若是大夫问她怎么弄成这样的,她怎么解释得清楚,她正要婉言拒绝,却见一辆马车从雨中飞快地驶了过来。端墨赶着车,虽然身披蓑衣,可是身上比她还湿得厉害,不断地在滴水。林缜不及马车停稳,就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一把抱住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让人担心?”
他跳下来抱住她的时候,端墨才伸手抹了把脸颊,后知后觉道:“哎林大人您小心摔跤啊!”
林缜全身都湿透了,两个都被雨水打湿的人抱在一起,黏答答得让人难受。他还是端端正正地梳着发髻,穿着工整的外袍,可是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衣摆处贱满了泥点,看上去比她还要狼狈。他松开手,却见之前按在她背上的手掌满是血丝,又气恼又心疼,二话不说把她一把抱了起来放进马车,对端墨道:“去仁和医堂。”
李清凰完全都没反应过来,还想去阻止他,却听陈夷光慢吞吞道:“姐姐,那我先走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她也不等李清凰回应,就顾自转过身,撑着一把油纸伞,踏入了无边的雨幕。
李清凰还想跟她说上两句话,却被林缜一把搂住,他这一回,小心地避开她背上那些渗血的地方,只托着她的腰肢,又重复了一遍:“发什么愣,去仁和医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