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牡丹花会(3更)(1/1)

顾嬷嬷默然片刻,终于让出了一条路。

当年林缜刚刚被擢升为户部尚书的时候,满城都是风言风语,像林缜那种升官的速度,不能说绝无仅有,可也十分少见了。所以当这些谣言在背后被人说起来的时候,还颇有几分津津乐道的成分在里面。只有林缜依然故我,那态度依然不卑不亢,似乎一点都没被谣言影响,后来议论的人觉得无趣,那些声音才歇了。其中有一条,就说林缜和女帝怕是有暧昧,不然哪会这样得到看重?

再说林缜长得的确是还挺好看的,一点都不比女帝的面首差,这传闻也不算是不靠谱。

李清凰顺利地捧着一只碗,从顾嬷嬷手底下逃生,又在通往书房的花径外碰到了值守的端墨。

端墨看到她,笑嘻嘻地行了个礼:“夫人好。夫人是想去找大人吗?”

李清凰直截了当地开口:“对,我就是去找阿缜的,我要喝药了,他得看着我喝。”说完,还让他看了看她捧在手上的那黑漆漆的中药。

端墨神情古怪:怎么每当他自认为已经了解夫人的为人作风了,她就能做出另一件让他想破头都想象不出缘由的事情来?他迟疑了一下,笑道:“那小的去通传一声,大人是从来不愿意让人进他的书房的。”

李清凰一摆手:“不用啦,当初在平远城的时候,我就时常进他的书房了。”

端墨一想也是,便让开了路,让她进去。林缜是不愿意让旁人进他的书房,可是夫人却不是那个“旁人”,说不定他还很愿意看到她主动来找他呢。

李清凰就这样捧着一碗药,十分顺利地走进了旁人口中的“禁地”。林府上的规矩向来都是,任何人都不能进越过书房外的花径,也不能进书房,这书房还是林缜自己整理的,只有偶尔要晒一晒书房里的藏书,才会让人把书籍都搬出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林缜本来还在为三日后的牡丹花会头痛,因为时间紧,赶得也急迫,他这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掉,这之后会有二十天的休沐,他并不想把公务都拖到休沐之后再做。他正伏案奋笔疾书,忽然听到书房门被关上的动静,微微抬起头来,只见李清凰捧着药碗款款行至他的书桌前方,一双眼睛里闪动着淘气又狡猾的光芒。

他放下笔,笑道:“你又想干什么?”

本来他还想问问端墨是怎么把她放进来的,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没必要去问,端墨想必也是看着他的态度行事。他自己都不在意她进书房了,端墨怎么会拦?

李清凰像献宝一般把药碗捧到他的眼前,让他共同感受一下那汤药难闻和苦涩的气味:“你看,这药真的很难喝。”

林缜向来都很能猜准人心,猜想她被自己拒绝了带她去相国寺的要求,正卯着一口气想要说服他改变主意,只是这种方式实在令人一言难尽,让他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生气:“那就别喝了,我早就说过,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

对,他是没逼过。这不是有顾老嬷嬷帮他逼着吗?李清凰撇撇嘴,直接端起药碗,一口气把里面的汤药喝了个干净,还把碗翻过来给他看,表示自己真的一滴都没有浪费。

林缜绷不住,直接笑了,顿时如春风拂面,整张脸的轮廓都变得格外柔和:“很苦吗?那我遣人送点果脯蜜饯来?”

李清凰道:“我堂堂少将军,还会怕苦?打仗我都不怕,谁会怕苦药?”

林缜问道:“那你怕什么?”

“我怕,”李清凰看了看他的表情,玩笑道,“我怕陛下看中你,把你给抢了去,所以我就决定……”她伸出手,在他的下巴上挑了一下,压低了声线道:“决定先下手为强!”

林缜一把钳制住她那在他下巴上作乱的手腕,正色道:“我还有许多公文没看,别胡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很柔和,可是脸上却又有股正气凛然的正直。这让李清凰就算有胡闹的心和胡闹的胆,都没有那兴致了。他松开她的手腕,本想在她的后腰拍一下子以作安慰,却不想拍得位置有点低,正好摸到了显得不那么正直的地方。林缜:“……咳,好了,你真要没事做,就去找本书回去看。”

李清凰还没怎么样,就被他敷衍地打发,简直不能更气。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幽怨地开口道:“你现在是得了我的人,得到了我的心,就不想花心思了是不是?”

林缜被她给逗笑了:“那我晚点过去陪你好不好?”

其实他也很想,只是有些话都放出去了,当然不能崩掉他在她心目中那个正直又清高的形象,再说,也确实是忙,想着只要忙过这阵子,他之前去兵部调用的卷宗也会到他手上,他就能全力以赴去查当初在平海关发生的事件。

李清凰看了看他桌上那一卷又一卷的公文,安静地走到书架前面,去挑选她喜欢的书了。她从前就不爱看那些明经啊策论之类的书,觉得看得头痛,只喜欢看些闲书话本,她一般都是在他书架上找些有意思的书看的。可是今天却完全相反,她伸出手指在书脊上点了点,点到一本《孟子》,那本书已经旧得起了毛边,想来是他很早以前用的了。她直接把那本《孟子》抽了出来,翻开一看,又忍不住回头瞟了又重新伏案的林缜一眼,撇了撇嘴角:她还以为他有多正经多正经,结果在一张圣贤书的封皮下面包了半本话本!

她顿时来了兴趣,又翻出一本同样旧得厉害的旧律,这回里面却是好几本被钉在一起的诗集和闲书,现在西唐选拔人才不考诗文,只考明经和策略,林缜长于策略,却不算擅长诗文,她好奇地翻了几页诗集,看着看着,双眉挑起:看看这林缜读的是什么诗集!什么“红鸾帐头宣日暖”,什么“春风入罗帐”,什么“应怜幽草意”,都是些艳丽的诗文!虽说不像那种坊间悄悄售卖的图册话本那样露骨,但也很有意思了。

她一转头又在装着画轴的瓶子里翻找,翻了两个瓶子,都只是普通的风景和静物。

她也不放弃,继续翻找下去,直到翻出藏在书架底部的三两个画轴,她抽出其中一卷一看,只见那画卷画风清丽,眉目浓丽的少女正侧卧在贵妃榻上,一双眼半睁半合,下巴微微扬起,身上那条百褶罗裙如同花朵一般绽放开来,铺满了整张榻,一直散到了榻下那满地枯叶花瓣上去。

这少女很像她过去的样子,画得也是格外用心,就连裙子上一丝褶皱都画得自然而流畅。

可是,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那少女是被身后的少年抱在怀里的,少年没有五官,衣裳也是普通的士子青衣,似乎作画的人懒得费心去画,就敷衍地抹了两笔。那少年靠近了她的颈窝,一双手臂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把人抵在自己身上,那个姿势,再加上那少女面上的红晕和神态——李清凰显然有点吃惊:原来林缜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原来他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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