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NPC的话会怎么样?
林三酒觉得,现在或许不是发现这个答案的好时机。
她慢慢转过身,让出了路,眼睁睁地看着丑老头儿从自己身边一步一摇地走了过去。当他从路口冒头,走入收费处的灯光里时,好像连周围厮斗的进化者都静了一静;刚才那一个正在做交易的玩家,循着他的脚步声转过头,似乎打量了他几眼。
那人身穿一裘宽大长袍,不仅戴了一顶大大的帽子,帽下还垂了一圈遮帘,从头到脚别说一寸皮肤了,一根头发丝儿都看不见——说他在“打量”五十明,也是猜测罢了;毕竟他连眼睛都被挡得严严实实。
五十明转过头,对那个裹在衣袍里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从远处只能听见一些十分含糊的音节,辨别不出有意义的字句。后者点了点头,随即像是一缕阴魂融入了黑暗里似的,闪身退远了。
丑老头儿的后背对着林三酒一行人的方向,正好面对着收费处;他稀疏的灰头发下,后脑勺上折了好几叠皮肤,脑袋和脖子都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一直盯着这个连背影都难看的家伙没办法,可不是她的计划——当那个矮矮的身影终于一步步走到了收费处柜台前方的时候,林三酒猛地有了动作。
在鸦江低低的一声惊呼之中,她一矮腰就从地面上高高扑向了半空,伸臂往上一探,金属包裹的手掌就“啪”地一声按在了墙头上。因为少了一只左手,又没有可借力之处,林三酒在半空中蜷起身体,硬是凭着独臂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给拉了上去。
“你要干什么去?”鸦江压低了声音问道,看着她的眼神里好像还有点羡慕——少了腰腹什么也干不了,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NPC只说,不要阻碍他去收费处。”林三酒像只猫似的趴伏在墙头,低头对着墙下二人轻声说道:“他现在都已经站在收费处了,我再过去,就不算是阻碍了吧?”
卫刑眼波微微一转,就像碎钻被水波推得一闪。“附近的玩家可能会对你动手……”
林三酒看了看她。
“你经常到处找新人搭话吗?”
卫刑形状优美的下巴一僵,面色迅速沉了下去:“当然不,这是我的第二次尝试。至于第一次……你们不用问了,和你们反正没关系。”
“那么,”林三酒冲二人一笑,“如果有人动手,你们替我照应着点。”
她扔下这句话,在卫刑一愣之时,猫着腰从墙头上站了起来;多亏墙壁又高又厚,顶部大概有二十多厘米的宽度可以让人落脚。在壁灯之上、病房以下这一块没有灯光的昏暗领域之中,林三酒动作迅捷轻巧地扑向前方,在即将来到路口的时候,她却没有直接跳入路口,反而顺着墙壁一转方向,跳到了对面另一堵墙上。
为了能够抓紧时间,她的精神已经高度集中了起来,眼里只有下一个落脚点,再下一个落脚点……虽然人是在墙头之间跳跃奔跑,速度却依旧快得连偶尔几个进化者的攻击都追不上她。直到她完全绕到了收费处后方,能看见的只有商店背后一面矮矮的、嵌着一道员工专用门的墙时,她才终于停了下来。
几乎所有的进化者都围聚在另几个能观察情况的方向上,相比之下,收费处背后的小巷里只有一片幽寂,似乎一个人也没有。林三酒悄无声息地滑下墙壁,轻轻落在了地上,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自己与收费处后方的距离。
没问题,即使是自己现在的体力,只要一个加速跑、踩上员工门旁的那只桶向上一跃,就能翻上收费处平坦的屋顶……它比高墙矮了一半,难度可低了不止一半。
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五秒。
她像一个田径比赛起跑线上的运动员一样,伏下身子,猛地冲了出去——她对自己的预估很准确。在正正好好五秒钟之后,林三酒“咚”地一声,轻轻落在了收费处的屋顶上。
“你们肯定有,我很清楚,不然怎么把欠房费的人……什么声音?”五十明老是黏着一口痰似的声音拔高了一点,把没说完的话都打断了。“好像在屋——”
没等他“顶”字说出口,林三酒的攻击已经出手了。她威力强大的特殊物品基本都被医院给扣押了,刚才从卡片库里一抽,顺手拿出来的正好是【天上地下无所不能末日第一强武】——她差点自己都忘了是在什么时候把这个玩意儿拿到手的,只记得买下它的花费极低,自然也从没有奢求过它真的是一个强武;要不是实在没有什么可用,她恐怕一辈子都懒得打开这一个布包裹。
布包裹大概只有她两个拳头那么大,除了描述上写着“内含一件威力强大、可远战可近战的武器”之外,看起来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什么武器,还是又可近又可远的,能够被团成两个拳头大,摸上去还软乎乎?一包橙子也比这个有骨气点儿。
布条在昏暗的空气中一圈圈迅速展开,虽然五十明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林三酒在这一瞬间却已经后悔了。她知道自己肯定是上当受骗了,就算这个玩意儿是只花一根热狗肠买的,也称得上是被骗得极惨:布包裹里分明什么都没有——一大长条麻布,来回折叠团成了两个拳头大,又在最外头包了一层,所以它才摸起来这么软!
她低低在心中骂了一声,布条脱手扔了出去,反手在卡片库中一翻,就要找出一个新的东西充当武器。能偷袭五十明的机会太宝贵了,她决不能让这个狗屁【天上地下无所不能末日第一强武】给毁了——
“打这个家伙吗?”
林三酒仍旧伏在屋顶上,闻言猛地一抬头,力道之大甚至让她都听见了颈骨响了一声。她有点不敢相信。
“我问你,是不是这个男的?喂!人呢!”
不可能……
林三酒慢慢从屋顶边缘探出头去,目光落在了柜台前的人身上。收费处里半黄不白的灯光,洒亮了他的半边身体,同时也将黑泽忌那一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烦躁神气,给映染得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