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瓶滚落在沙发旁，庄穆玄轻叹一口气，“事情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为了查出当初的真相费了不少心力，赵熙颜既然能拿出这么一份一时还看不出破绽的资料，那也就意味着赵家很可能也知道一些内幕。
况且，纵使作为庄氏总裁，他对外如何强势到坚不可摧，内里却依旧还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如果最后的真相真是最糟糕的那种，他不确定自己能承受得住。
思及此，庄穆玄不禁攥紧了拳头。
程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解了西装外套丢到一边在他身边坐下，动作利落地给自己开了瓶酒，“认识这么久，第一次看你这幅犹豫不决的样子，害怕了？”
庄穆玄苦笑一下，“的确。”
如果不是害怕，或许早在从赵熙颜那里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派人着手去查了，又怎么会无法面对凌华清，甚至还大半夜跑出来。
大概因为从小的经历就与旁人不同，程昱在面对这样的事情之时要比常人淡定许多。
他喝了口酒，语气平稳道：“我能看出来你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但当年的事情在你心里一直是个过不去的坎，与其记挂一辈子，不如去把真相找出来。”
庄穆玄似乎是在考虑他的建议，沉默许久才道：“你活得倒是通透。”
程昱瞥他一眼，“实在想不通，不妨找庄老聊聊，我想他应该能给你最稳妥的意见。”
这番话某种程度上安抚了庄穆玄，两人没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而是秉承着“一醉解千愁”的道理开始比赛似的喝起酒来。
兴许是心里堵了不少事情，以往酒量相当不错的庄穆玄先醉了过去。
他这一醉，程昱自然也没有继续喝下去的必要。
从包厢出来时已经是夜里三点多钟，空气里是这个季节特有的干燥气息。刚把人给塞进车里，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程昱这边安抚完半夜睡醒的陈思思，一看车里已经空了。
扭头一看，庄穆玄正扶着一边的电线杆在路边吐得昏天暗地。
程昱有些无语地揉了揉眉心，也得亏这个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不然要是被拍到，这庄大总裁一世英名估计就得毁于一旦。
念着兄弟情谊，程昱还是十分好心地亲自把人给送回了家。
没等他拿出钥匙，门后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门一开，连件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上的凌华清站在门口，表情颇为惊讶地看着两人。
庄穆玄酒品不错，难得像刚才那样失态。
但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到了熟悉的环境，意识混沌地也不顾自己站不站得稳，费劲挣开程昱扶着的手就要踉跄地往里走，嘴里还念着凌华清的名字。
得亏程昱出手及时，才没让他直接脸朝下摔地上。
凌华清见状，刚要问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跟程昱一起费劲地把人给搬到了二楼卧室的床上。
反手将门关上，凌华清面带歉意朝程昱笑了笑，“今天谢谢你了，他几乎没有醉成这样过，我要是一个人估计还真拿他没办法。”
程昱自觉功成身退，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准备走人，对方却又再度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打从睡醒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到想要找人却又发现电话关机，再到喝得醉醺醺的庄穆玄被送回来，要是再意识不到什么，凌华清这二十几年就真是白活了。
短短几秒，程昱在脑海里飞速演算了一遍各种回答的可能性，又想到庄穆玄在包厢里那副颓废样。
犹豫再三，最后脑子一热张口道：“没什么，就是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从国外回来了，难得聚一聚所以多喝了几杯。”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凌华清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是假话？
出乎意料的却是，她的确察觉到了什么，但似乎并没有要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程昱觉得自己刚才估计是酒精上头了，无奈地笑了下，在凌华清转身进屋之前“坦白从宽”道：“你应该猜到了，没什么朋友，不过有些事情我实在不便插手。”
“如果真有什么想知道的，等他酒醒你亲自问吧，我想他应该不会对你有所隐瞒的。”
宿醉的后遗症在显露无疑，庄穆玄一大早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还没睁开眼睛，一杯水便送到唇边，凌华清温柔的嗓音落在耳畔。
“你昨天喝了不少酒，现在喝点蜂蜜水胃会舒服一些。”
沁甜的蜂蜜水下肚，庄穆玄整个人都熨帖了不少。他清醒几分，连带着昨晚的记忆也片段式在脑海里闪回，方才好些的头疼似乎又剧烈了起来。
他一手撑住额头，简直恨不得回到昨晚把那时候的自己一拳打清醒。
看庄穆玄这幅纠结的样子，昨晚程昱那番话重新浮现在脑海，凌华清几番欲言又止，却只是紧了紧手里的杯子转身欲走。
步子还没跨出去，庄穆玄忽地坐了起来自身后将她紧紧抱住，急声道：“别走！”
在看到凌华清背影时，无端浮现的惶恐将他整个人给团团裹挟住，只有将人切实抱在怀里，这种恐惧才能稍稍减弱些许。
庄穆玄的力道有些失控，凌华清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开口却只道：“你不会是还没酒醒吧？大早上的怎么还学小孩子撒起娇来了？”
她故作轻松想要安抚庄穆玄，可他似乎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不管自己听到什么，只重复着“别走”。
凌华清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抬手在他手臂上轻拍几下，“不走，我只是想去拿毛巾替你擦擦脸。你昨晚喝醉了也一直不怎么老实，还非得抱着我不撒手，捂一身汗不难受吗？”
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把庄穆玄做了一晚噩梦的事情给说出来，连带着满肚子疑惑一并给压了下去。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需要个适当的时机，她相信，总有一天庄穆玄会主动跟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