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桌，两人二话不说先干了一杯，哈了口酒气，陈大河这才说道，“这不大家明年就要毕业了吗，昨天聚会的时候，没怎么问大家伙儿毕业后的去向，同学一场不容易，王亚东那种有靠山的主儿就算了，其他人要是有心仪的单位，我可以试着找找关系，不过先说好，不一定能成啊。”
郑新和刚凑到唇边的酒杯顿时停住，愣愣地看着陈大河，“你的意思，是想帮同学们联系工作单位？”
就算是天之骄子，在面临工作分配的时候，如果没有门路的情况下，也只能听天由命，分到哪里算哪里，是好是坏都一辈子在那儿扎根了，如果有办法，谁不愿意分去一个好单位。
班上如今能确定下来去向的，只有一个王亚东，可惜他的路子局限性太强，不方便给其他人帮忙，本来大家都想着一切随缘吧，没想到现在陈大河突然提出来他有路子，这可真是峰回路转，只不过，大河这么做对他自己未必只有好处啊。
“差不多吧，”陈大河没注意郑新和的脸色，抓了把花生米就往嘴里丢，嘿嘿笑道，“等转过年就该分配了，按往年的惯例，估计多半都是些这个单位或那个单位的翻译室，同是翻译部门，这中央和基层，直属和附属的区别可大了去了，当然，也可能有留校任教的，但肯定不多，最多一两个名额，大家伙儿心里就没什么想法？”
嚼着猪耳朵，郑新和抿了一口酒，皱着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将酒杯放下，感觉喝到嘴里的酒都没了滋味，苦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没想法，只是这事儿，怎么说呢，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嗯？”陈大河顿时愣住，嘴里含着的花生米都忘了嚼，“怎么个意思？”
听他这话，似乎里面有什么隐情，还是说，难道自己主动帮忙还帮错了？
郑新和放下酒杯，两手撑在桌面上，看着陈大河低声说道，“大河，你对同学们的好意，咱们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是，在这里，我私下提醒你一句，有句俗话说得好，斗米恩升米仇，你今天帮点小忙，咱现在还不了，但可以先记着，以后等有机会再还这个人情，有来有往大家面上才好过，可你要是帮一回天大的大忙，让人觉着，这辈子都还不清了，那有些人心里头在琢磨些什么，可不好说！”
“另外还有句话，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刚才也说过，不一定能成，那就是有的能成，有的不能成，成了的固然好说，那些没成的，你又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是不是你陈大河跟那些人亲近，跟我疏远呢？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在郑新和心里想来，王亚东那小子直接说没有路子，未尝没有这个想法的因素在里面，不过大家都是同学，帮了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谁都不能说什么，可现在陈大河提了出来，作为他自己来说，必须要给他提个醒，否则别的都不提，首先就对不起屁股下坐着的这间饭店。
陈大河张张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自己不过就是想烧烧冷灶，提前投资点人际关系，还真没想那么多，当初在上剅的时候，烧那几位老爷子的冷灶，不也差不多么，当时自己帮他们的那些，可比今天联系个单位什么都重多了，也没见他们忘恩负义反目成仇啊。
不过想想老郑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古人心难测，一样米养百样人，老爷子归老爷子，而现在的年轻人，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呢？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啦？
陈大河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苦笑着说道，“老郑，说实话，我还真没想这么多，就是想着都是同学，能帮就帮一把，人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我没有反过来求你们的时候呢？！可要是费了力气还落了个不讨好，那也忒冤了，你说，这事我还帮不帮？”
郑新和皱着眉头，一口一口抿着杯里的酒，好半天才眼睛一亮，将酒杯放到桌上，看着陈大河说道，“大河，你有这种想法才正常，大家同学一场，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有来有往都是情分，这一次对咱们班上的同学来说，的确是关系到未来半辈子高低的机会，能帮的话，最好还是帮一把，不过，得讲方法，这样，你要信得过我，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保管让他们只会念你的情，不会有半点怨愤。”
陈大河抿着嘴角，好奇地看着他，“你我自然是信得过，不过老郑，你打算怎么做？不会坑蒙拐骗吧？”
“这都啥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郑新和哭笑不得地指了他两下，随后嘿嘿笑道，“要说坑蒙拐骗不至于，最多就是用点小技巧，根据我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总结起来其中有一条，就是人呐，都有种很特别的心思，送上门的不一定是好的，自己辛辛苦苦求来的，才是难得的珍宝，这么说，你能理解么？”
“懂，”陈大河连连点头，“唾手可得的一般都不会珍惜，千辛万苦得到的才是好的，而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通俗点说就是人都是有点犯贱。”
“哈哈，”郑新和仰头大笑，“这句话归纳得好，你别说，还真挺贴切的，”
随即又说道，“既然你明白，那我就明说，总的来说也就是这个思路，我的想法是，你先帮一两个关系比较好的人联系个好单位，比如夏萍，以前你在学校的时候，她和你一直走得挺近，可小姑娘家庭普普通通，学业也不上不下，能分配到好单位的可能性会低一些，刚好，大家都知道她想进文化部外联局，最好能去法语国家的文化交流中心工作，如果你能帮他联系好这个单位，再让大家都知道，你说大家会有什么反应？那还不疯了似的求你帮忙！”
“夏萍没问题，不过，有没有难度高一点的？”陈大河眨眨眼，“谁不知道我在文化部挂过职，介绍个北大西语系的高材生进去不要太简单，别说有名额，就算没名额也能让他们再加一个，有没有冷门一点的？”
如果说别的单位，他还需要去找找门路，可对于外联局下面的文化交流中心，塞个人进去简直不要太简单，连人都不用露面，一个电话就能解决，这也太没挑战性了。
郑新和无语地撇撇嘴，尽管心里对这个小老弟非常尊敬，可此时已然有拿酒泼他一脸的冲动，那可是中央部委，全校那么多同学想进去都没门路，怎么在他嘴里就跟自家后院似的？这差距也忒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