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听到蓝忆荞的声音,苏焕便已经觉出了不对劲:“荞荞,你哭了?”
“嗯……”
蓝忆荞并不知道苏焕已经离开戴遇城十天之久了,此时的她还在担心两个小时之前她在戴遇城的面前说的那番话,是不是戴遇城记恨了上了。
回头又找苏焕算账去了?
这样想着,蓝忆荞没有回答苏焕的问题,而是问苏焕道:“苏焕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了?是不是戴遇城说你什么了?我……”
她正想跟苏焕说今天发生的事,却被电话那一端苏焕打断了,她轻松的语气连着两遍解释:“没有没有!”
“哦。那你打电话有事吗?”
“嗨!我这不是在外地出差嘛,看到一身特别好看的衣服,我想送给你,但我不知道你穿多大码的?”
苏焕就是一个说辞,她怕时间长了不给蓝忆荞打电话报平安,蓝忆荞再知道她被戴遇城赶出家门了。
她不想让蓝忆荞为她操心。
她想至少得等到她攒了一点钱了,然后拎一份像样的礼品来看望蓝忆荞的母亲。
在这之前,她得拖。
她给蓝忆荞打电话要给她买衣服是算准了蓝忆荞不会要。
她猜的一点都没错。
蓝忆荞轻叱说道:“我还缺你一件衣服不成?你的钱留着,别乱花!”
苏焕笑:“嘻嘻,你是不是嫌我给你买的衣服便宜低档啊?”
“嗯。”蓝忆荞语调有点敷衍苏焕。
苏焕也没琢磨,便又笑嘻嘻的说道:“那……等我以后赚钱多了,我再给你买高档的。”
“好。”
“先挂了。”
“嗯。”
收了线,苏焕还是觉得蓝忆荞有一点点不对劲,但也没有细想,毕竟她现在也自身难保的时候。
她被戴遇城赶出来的时候,存的二十多万块钱全部被谢老太太撸下来了。又因为旷工许多天,本也没有上几天班,她公司也没给她结工资。
被戴遇城赶出来的那天,她身上只有五六百块钱。
她要吃饭,要找工作,要各种。
无奈情形下,她回到了和荞荞合租的小屋,但是没敢白天回去,她等在深夜别人都睡下时,悄默声的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天不亮就离开。
整三天,她没找到工作。
身上的钱又少了一百多。
还有五百块怎么办?
人在穷无退路时,潜能往往会被激发出来,穷则变通,她在附近的小商品市场里花了四百元批发了几十沓丝袜。
就这样哪里人流量多,哪里民工多,她就走街串巷的卖。
八块钱一沓批来的,她卖十块钱,有时候九块钱也卖。
她的目的只要盈利就行。
还别说,一天下来,真把批发来的丝袜卖完了。
赚了小一百块钱。
第二天她又批发了多一点,换个地方卖,专门钻棚户区,城中村。又赚了一百多点。
手里头有了点活泛的钱,哪怕就一百多快呢,苏焕也精神多了,她就这么背着个不算太大的蛇皮袋,上公交什么的也方便,每天凌晨四五点,在批发市场花上五六百元批点货,也不批多,够一天卖的,给钱就甩。
一星期下来。
身上多了六七百块钱。
心情也自在了不少。
给蓝忆荞打电话这天是她生意最不好的一天,这都到中午了,她背了一包丝袜,竟然一沓都没卖出去。
她又不敢在闹区摆摊,摆摊是能多赚,可她怕冲,一冲走了就没有本钱了。
她背个蛇皮袋到处转悠。
还老觉得后面有尾巴跟着似的。
她心里自我解嘲:老娘袋子里装的是丝袜,不是人民币!
难不成还劫匪这么不开眼的以为我背了一包人民币,一直跟踪我,想抢劫我?
人都说穷大胆!
她都穷成这样了她怕谁!
走着路,忽然看到地上一只漂亮的婴儿鞋,然后一抬头看见前面有个推婴儿车的少妇。
苏焕捡起鞋就喊:“诶,宝妈,你宝宝鞋掉了!”
喊了两声,推婴儿车的少妇没听见,她正在听耳机。
苏焕便捡起鞋追了上去,温馨提醒道:“嗨!宝妈,你孩子的鞋掉了,和鞋子一起掉的还有她的小袜子。”
苏焕一边说一边看着坐在车里女宝宝的脚丫子,然后灵机一动:“哦哟小宝宝,小脚丫都冻红了吧?”
少妇连忙摘了耳塞跟苏焕道谢:“谢谢你,谢谢你,我光顾着走路都没注意到宝宝鞋子掉了,她鞋子老掉,她喜欢蹬脚玩……”
“这样啊。”
苏焕对着宝妈展眉一笑,一边笑一边从包里掏出一沓丝袜,从里面抽出一双,一蹲身,她给宝宝穿上鞋子,然后鞋子的外面套上了丝袜。
丝袜虽然是短款,套在小孩的鞋子和裤子外面,正好到膝盖处。
这样孩子再蹬脚丫,外面有一层丝袜裹着,她也蹬不掉了。
“这真是个好方法。”宝妈惊喜的看着苏焕。
那是!
苏焕心里道,小时候妹妹穿的都是她穿剩下的大鞋,妹妹的鞋子也掉,妈妈就想了个办法,用大人穿烂了的,露脚趾头的袜子套在妹妹鞋子和裤子外面,箍住腿。
鞋子就不掉了。
而今,丝袜和比那时候的烂脚指头袜子美观多了,还有弹性。
她手里的一把丝袜没有放包里,就这么拿着丝袜跟小宝宝逗笑:“嘿,小宝贝,你这鞋子外面穿丝袜的穿搭真的很潮诶,你好臭美哦小美女,笑一个。笑一个给阿姨看看。”
“嘿嘿嘿。”车里的小宝贝真被苏焕逗乐呵了。
一笑还滴两大滴口水。
“瞧你这哈喇子,真招人疼。”苏焕笑的更欢实了,一沓丝袜还拿在手上,她对宝妈道别:“你这孩子真可爱,再见宝妈。”
“哎,你这丝袜……”宝妈笑着喊道。
“哦,我是个卖丝袜的,一双丝袜几毛钱而已,我送给孩子了。”苏焕大方的说道。
“我想买你的丝袜。我孩子在地上蹬的厉害,估计一天得蹬烂两三双,这样算一直到冬天,我估计得用几十双,我买你五十双吧。”少妇说道。
“真哒?”
这一单生意做成功了。
虽然就赚十块钱。
但,很开心了。
“谢谢你啊宝妈,一共五十块钱,你看你买我这么多,我再给你便宜五块钱吧。”苏焕接过宝妈的五十块钱,又找给宝妈五块钱。
“不用不用。五十块钱五十双袜子,是真便宜,我偶尔也会穿一双短丝袜,但是在小店里买都要两三块钱呢。”宝妈很过意不去。
“我这是薄利多销,丝袜是八块钱一沓进来的,我算一沓赚你一块钱,不过我只要不赔钱,有利润就好。”苏焕诚恳的说。
顿了顿,她不经意的说:“就是希望老顾客能多给我介绍生意。”
“好呀,我留个你的电话和微信吧,我们育儿群里很多宝妈,到时候我介绍她们买你丝袜。”
“真的?其实我不止卖丝袜,我也卖小孩衣服啊,小玩具啊之类的,就是我是摆地摊的,因为我的进货渠道跟那些商店里一样都是安全高质量的,我卖不上去价钱,所以我就搁置在家了。”
“看你追着我给我孩子送鞋子,我就感觉你是个实诚人,你家里有什么小孩子的存货,你拍了照片发给微信,我朋友圈问一下,如果有要,你给送货上门吗?”
“送的送的。”苏焕连连点头。
“好,一定给你介绍生意。”
“谢谢你,宝妈。”
“再见啊。再联系。”
看着宝妈推车远走的背影,她激动的双手握着拳,回头就去质量保障的批发市场找一些玩具,小衣服,拍成图片。
说不定也是条路子。
本来今天一直都没开张,这一下子卖出去十沓!
好兆头。
她要找个人多的地方再去推销丝袜。
身后,远远的,有个粗壮汉子躲在一个角落里打电话。
那边,戴遇城接通的很快:“阿彪,怎么样?”
“哎妈!夫人太会做生意了,一晃眼的功夫卖出去十来沓丝袜,还把人宝妈哄的特开心,都加她微信了,还承诺介绍宝妈群给她,这以后都是潜在客户,大哥,真不愧是您的夫人,做生意有一套啊……”被戴遇城下令跟踪苏焕的属给戴遇城打电话已经偏离了主题他自己都不自知。
夫人一点架子都没有,练摊卖起丝袜虽然是小生意,却十分的怡然自得。
有时候一百多钱的零碎毛票,她数的开心的不得了。
这夫人,真可爱。
“不是大哥,您怎么让夫人出来干这个呀?”
戴遇城:“……”
停顿了好几秒他才回复道:“继续跟着夫人。”
“是,大哥!”
跟踪苏焕的手下正要挂电话,突然猛然喊了一声:“不好大哥,夫人她……”
“怎么了?”戴遇城心中一提。
“她……坐公交走了。”
“几路?”
“没看清……”
戴遇城:“……”
隔了半晌,他才说道:“按照我原来说的方法,继续找。”
“是!”
收了线,戴遇城坐在谢家老宅的客厅内抽烟沉默。
谢老爷子好一点,不哭不闹。
老太太自从医院里出来坐上车,便一路上哭吼不止。
反反复复都再说:“我的女儿啊,我找了三十二年,她却不认我了……”
这让戴遇城不由得想起二老的养子。
那也是从小小养到大的,谢氏二老疼爱养子比疼爱谢梅群多了太多,然而谢梅群失踪的早年前,夫妻两因为大肆寻找亲生女儿的行为,却也引起了养子的不满。
“我以为你们疼爱我是真的,原来你们的心中疼爱的还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我聪明伶俐样样拿得出手,我哪一点比你们的亲生女儿差了,在你们的心中这么优秀的我比不上一个丑陋的残疾斜眼子!”
从此
养子和养父母产生了隔阂。
不久之后,养子远赴国外就读,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不回来,在那边生根发芽结婚生子,除了每年拿着谢氏集团的红利之外,仿佛养子跟谢家再没关系一般。
这也是老爷子和老太太这么多年来,年纪越大越悔恨交加的原因。
养子再优秀不是自己的骨血。
说扔了二老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还是亲生的好啊!
亲生的再残疾也是骨血相连的。
然而,明白了又有什么用?
亲生女儿抵死不和父母相认。
看到二老后悔的饭都吃不下的样子,一边抽烟一边静思的戴遇城便会暗自思索。
他在思索蓝忆荞说的话:“你不爱苏焕,就算苏焕有一身的缺点,她也是有爹妈生养的,她没有义务成为你和傅馨儿之间的牺牲品。”
一想到这里,戴遇城就想到赶走苏焕的那一天,他把她打的鼻青脸肿,打的她说话时候舌头都蜷缩着,说个话磕磕绊绊。
以至于所有的财产被谢老太太给截获了下来,她也没有能力申辩。
人在做那件事的当场,因为对苏焕的极度厌恶,他并不觉得残忍,他只觉得解气。然而事情过后,尤其是他看到苏焕空荡荡的小屋,听到秦嫂对他的一番叱诉,此时又看到谢氏老两口对年轻时坐下的事情这般后悔的时候。
戴遇城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时候傅馨儿听说家里的事情从大学里赶回来了。
一听说曹瑜是假的,而那个三番五次被她陷害,被她骂做女囚贱人婊砸的蓝忆荞,竟然是地地道道谢氏集团大小姐。
傅馨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心中的忐忑无以言表。
她吓得心脏瑟缩,吓得甚至于一回头间就换角蓝忆荞高高在上站在她身边践踏她一般。
傅馨儿很想扑在戴遇城的怀抱中寻求保护,但是戴遇城无暇顾及她。
他只一脸沉肃的语气对她说道:“馨儿,你现在学业要紧,考什么大学都无所谓,主要你在大学期间得好好学习,争取拿到学士学位,先回去学校,不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耽误你的学业。”
极度忐忑的傅馨儿被戴遇城劝回了学校。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恐惧和不安。
在这个谢氏老夫妻两痛彻心扉的夜晚,戴遇城也和二老一样,彻夜无眠。
同样彻夜无眠的,还有楚家人。
楚桥梁楚慕寒洪宝玲在医院的风口子矗立了十来分钟后,一家三口便由楚慕寒开车回家了。
最近几个月以来对楚慕寒颐指气使惯了的洪宝玲坐在车里,几次想讨好楚慕寒,都被楚慕寒用其他言语给挡过去了。
他也不和养母翻脸。
他就留给养母无限想象的空间。
而楚桥梁想的更多的则是楚家的将来。
这么一个大有来头的前妻,想当年前妻其实是被他的冷暴力,各种嫌弃给驱赶走的,当时他一直以为她傻,不懂的这些。
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从谢氏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人的态度来看,即便是亲生女儿再不认父母亲,父母亲却要在女儿面前忏悔一辈子,直到寿寝。
偌大的谢氏集团毫无疑问将会留给前妻梅小斜。
面对洪宝玲的屡屡开口示好,楚桥梁不理妻子。
回到家里,父子便钻入书房。
一整天都没从书房出来,也没有去公司。
只留下洪宝玲一人在楚家的客厅里如坐针毡。
她有一种末日到来的感觉。
心里突然想起蓝忆荞。
那个自打她一出生自己就想要弄死的亲生女儿,自她一出生到现在自己恨了她二十二年的女儿。
虽然蓝忆荞现在被梅小斜养着,可她是自己亲生的,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这天晚上,完饭期间的楚家人彼此各怀心事,吃完了饭楚桥梁虽然和洪宝玲睡在同一张床上,却一整夜没有说一句话。
彼此却都知道,对方并没有睡。
第二天
当楚桥梁楚慕寒父子两又形色匆匆的离开家之后,洪宝玲便拿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拨通了一串号码。
那边接的很快,而且仿佛不知道她是谁:“喂,你哪位?”
“荞荞,我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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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要脸的母亲啊,荞荞会认亲妈吗?你们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