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将学务、政务、军务、刑务、财务分派了下,最后,大家终于进入了正题。
现在的情况是,新政虽然一切顺利,可是在这浙江,依旧有一个极大的隐患,这个隐患,就是总督衙门。
总督现在虽然已经排斥到了权利的边缘,可是总督终究就是总督,一旦他狗急跳墙,谁能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
其实在徐谦回来之前,就已经传出过许多的风声,早就传言有制台和抚台不和的消息,只是这些消息,被上头刻意淡化,所以流传并不广泛,可是在座之人却是深知。督抚之间,关系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徐谦慢悠悠的道:“方制台将那封书信送给了应天府尹,可见此时的他,已经是狗急跳墙,周泰,近来他还有什么消息?”
周泰道:“近来他与朝中一些大人书信往来十分频繁,倒是具体,并没有什么轻举妄动。”
徐谦冷冷一笑:“看来他还是颇为谨慎,只是他毕竟是总督,要对付他并不容易,首先呢,事情不能闹得太大,事情闹得太大,对我们都没有好处,可是,这个人是绝不能留了,有他在一天,你我总是不安。”
周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所以下官有几个方案,还请大人过目。”
说罢,周泰拿出一封折子,递交给徐谦,徐谦接过,草草一看,随即轻笑,道:“这楔子,没什么意思,都不足以将他整垮。”
周泰尴尬道:“他毕竟是总督,要整垮他。并不容易。”
在座的其他人虽然没有吭声,可是心里却都明白,接下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即将在浙江进行了,和京师的礼议不同,地方的斗争,更加裸。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徐谦身上,他们对徐谦除了死心塌地之外,更多的还有信服。
赵明沉默一下。道:“不如,在礼议上做文章?”
徐谦摇头:“礼议没什么意思,而且耗时太长,他毕竟是总督,一旦狗急跳墙。却也不容小看。”
在场之人最希望整死方献夫的,怕还有一个提刑使刘青,只有整垮了方献夫,他才能得到巡捕大权,成为浙江首屈一指的人物之一,他冷冷一笑;道:“何不如发动人,就如对应天府府尹一样。闹出点乱子?”
徐谦又是摇头:“这个痕迹太明显,而且一旦闹出乱子,你我未必能控制的住,到时候。你我皆有责任。”
他眯着眼,沉默良久,旋即道:“本官有个法子……”
所有人立即坐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徐谦。
徐谦慢悠悠的道:“只是这个法子。太狠毒了一些。”
周泰道:“大人不杀他,迟早有一日。他就要反咬大人一口,大人可莫要忘了,在南京的时候,他是如何想要大人栽跟头的。”
赵明也点头道:“事到如今,新政绝不能出一点意外,稍有不慎,到时不知多少人落井下石,大人不必妇人之仁。”
刘青杀机重重:“赵大人说的不错,他不死,咱们迟早有一日,被他害死。”
便是那汪知府,也忍不住加上一句:“当断则断,到了现今这个地步,大人已经不可再犹豫了。”
徐谦心里叹了口气,其实他未必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只是陷入进了这个圈子,确实如这些人所说,当断不断,迟早反受其害,沉默了片刻,他淡淡的道:“安插在总督衙门的那些人,该用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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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衙门。
徐谦抵达的消息,让方献夫心神不宁。
方献夫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有没有被徐谦发现,不过就算发现,他毕竟是总督,倒也不担心这个,他最担心的是,这姓徐的回到浙江,自己更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方献夫一路走来,道路何其艰辛,所为的,无非是一个权而已,别人或许可以做个甩手掌柜,愿意做一个附庸,可是方献夫,却不是这样的人。
他越是被冷淡对待,一颗心就越是在煎熬,这半年来,他没有一日能够睡好,没有一天,不在痛苦中度过。
坐在他书房里的,是两个幕友。
其中一个,便是周到,另一个,则是方献夫的心腹方安。
周到是幕友,方安是方献夫的同乡,也更像是他的忠仆,主掌总督衙门的印信和钱粮,单凭这一点,就可见方献夫对他的信任。
“人什么时候到的?”
方献夫问话的时候,显得淡漠,可是在这淡漠的背后,却显出几分急躁。
周到道:“今早就到了,杭州官员七十余人,还有士绅商贾近千,尽皆迎接,当时的场面,很是热闹。”
方献夫目中,掠过一丝妒忌之色,当年他来浙江,也不曾有这样的排场,自己好歹是制台,是总督,身为总督,莫说排场比不上抚台,怕是杭州知府,都远远比不过。
做官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风光吗?
方献夫尽量压抑自己的怒火,继续道:“然后呢,然后他们了哪里?”
“而后,浙江和杭州府的几个重要官员,便一起和抚台大人一起到了巡抚衙门,关门密商。”
“关门密商,他们讨论的是什么?”方献夫警惕起来。
周到苦笑:“这个,学生就不知了。”
方献夫带着几分怒气,道:“你不是说,在巡抚衙门,已经埋下了几颗钉子吗?难道一点风声都没有?”
周到忙道:“大人息怒,这抚台太过谨慎,除了几个重要的人,其余人,尽皆挡在外头,谁也不能出入,所以……”
方献夫更加警惕,他的目光落在方安身上,道:“看来,这姓徐的在商量大事,他一向诡计多端,这一次,必定是有的放矢,说不准,就是来商量对付老夫的,哼,老夫挡了他的路嘛,这个小人……”
方安顺着方献夫的意道:“大人,您是总督,他是巡抚,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大人为难。”
这自然是一句马屁,无非就是顺一顺方献夫的心思罢了。
方献夫的脸色才好了一些,淡淡道:“你们立即出一趟,四处打探一下消息,看看这些人说了什么,要做什么,不打探出来,老夫实在不放心。”
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却是个仆役进来斟茶。
方献夫立即闭了口。
可是周到和方安看到新来的这个仆役,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之中,看到了恐惧。
不错,就是恐惧,在以往,能进这里来斟茶的,只有方叔,而方叔是总督大人最信赖的人,这个人伺候了方献夫二十多年,劳苦功高,可是根据传闻,方叔被打了,不但被方献夫打了,而且现在还卧病不起,至今,方献夫都没有提起过他。
也就是说,方叔已经完了,在这方家,再不可能会有方叔的地位。
方献夫虽不是皇帝,可是近来多变的性格,却都让人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恐惧。
方献夫却是不以为意,并没有想到这二人的心思,反而淡然一笑,道:“来,吃茶。”
方安笑呵呵的道:“大人既然有了吩咐,小人哪里还敢吃茶,这事不办成,心里终究不安,小人先告退,看看有没有消息,若是当真打探出什么,再来邀功请赏,吃大人的茶。”
这句话回答的很漂亮,方献夫莞尔一笑,道:“好吧,辛苦你了。”
周到见状,自然也不敢留了,也跟着告辞。
二人从书房里退出来,却都不吭声,直到到了前衙,才都松了口气。
方安看了周到一眼,不安的道:“我们真打探,就算打探,又能打探不出什么东西?”
周到微微一笑道:“样子总要做一下,大人现在不是心急的很吗?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敷衍就是。”
方安点点头,叹口气:“近来我总觉得不安,哎……总感觉要出大事。”
他们这种人,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嗅觉比别人更加灵敏。
对此,周到也只是从容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人边走边说,迎面却来了个差役,这差役见了他们,顿时大喜,连忙上前,道:“二位先生让人好找,那个……外头有个贵客,还请二位先生到醉香楼里吃酒。”
周到听了,立即谨慎起来,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告诉他,我立即就到。”
方安却是看了周到一眼,叹口气,道:“果然如此,走吧,说不准,真要出大事。”
二人没有再说什么,这里人多嘴杂,出了总督衙门,旋即绕了几条街,在确认无人跟踪之后,才进了醉香楼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