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叶无缺反对,但耶律月还是打算跟姚里氏见面。
而此时察合台与所支持他的部族大汗,在草原上一直在调兵遣将,更是不遗余力的声讨着窝阔台的种种罪行,尤其是放大了窝阔台伏击赤老温一事儿。
可察合台如此的叫嚣跟动作,却是迟迟没有付诸为真正的行动。
窝阔台对于察合台的声讨,一开始是怒不可遏,在他看来,即便是自己不再打算支持察合台,而是打算自己争取可汗之位,可这并不应该成为察合台对付自己的理由。
这些年来,他都是一直坚定不移的跟随着察合台,可谓是察合台最为忠诚的伙伴与兄弟,可如今仅仅因为伏击赤老温一事儿,就让察合台立刻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这让窝阔台心里头很是不舒服跟生气,甚至开始认为察合台多年来对自己的那份兄弟情,都是为了利用自己,完全不是发自真心的。
可窝阔台显然也清楚,他这一次伏击赤老温一事儿,使得他在草原上有些理亏,所以听取了姚里氏的建议后,并没有打算跟察合台因为此事儿而争吵,甚至对于察合台的一系列兵马动作,他都采取了隐忍的做法。
之所以如此,是除了希望给其他部族大汗一个态度外,也是因为拖雷那边迟迟没有动作,因为赤老温被伏击一事儿而讨伐他。
所以这就让窝阔台心安了很多。
可即便是如此,也不是一个办法,尤其是随着察合台的征讨声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影响到一些旁观的部族大汗,也开始对他颇有微词。
这就让窝阔台不得不去想办法,如何打破眼前这个令他越来越被动的形势,争取化被动为主动。
“或许可以争取拖雷的原谅,与他化敌为友。如此一来,拖雷因为监国的身份,自然不可能争夺可汗之位,而一旦解决掉察合台,是不是就意味着你可以成为我大蒙古国的可汗了?”
姚里氏蹙眉,伏击赤老温一事儿,过程虽然是很顺利,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
赤老温其实也并没有受多严重的伤,不过是一些皮外伤而已。
因为随着两方厮杀在一起不久后,拖雷就派兵过来驰援了,从而使得他们原本看似完美的伏击出现了极大的纰漏,无法把所有人都一举拿下,最终使得赤老温逃回到了王帐。
可回到王帐的赤老温,却是对外声称伤势很重,而拖雷对于此事儿一直也是听之任之,甚至也没有表现出要为赤老温讨还一个公道的迹象。
“如果拖雷不同意怎么办?何况就算是他同意,赤老温就真的会听他的吗?”窝阔台拧着眉头沉重道:“或许拖雷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希望看到我跟察合台拼个你死我活,而后他才好收场呢?”
窝阔台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对姚里氏的不满,这一次伏击赤老温看似一切都顺利,但没有得到预料中的结果,这让他一下子陷入到了被动的境地中,使得他不由自主的有些讨厌姚里氏,甚至是有些后悔当初同意姚里氏的提议,去伏击赤老温。
“所以只要我们愿意释放善意,与他们化敌为友,那么就算是拖雷因为赤老温被伏击一事儿,不会真心站在我们这一边,可他也很难置身事外不是吗?若是察合台想要进攻我们,最起码拖雷他因为监国的原因,也就不得不被拖下水。如此总比让拖雷在一旁看戏强吧?”姚里氏妩媚一笑道。
窝阔台眉头皱的更深,一时之间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虽然到如今,察合台一直在对他声讨、步步紧逼,可说实话,他其实内心并不想跟察合台为敌。
但因为当初姚里氏的投奔,让他的野心一时冲动,鬼使神差的就动了争夺可汗的野心,从而使得他如今,也不得不跟察合台翻脸。
可事到如今,一切已经都不能完全由他做主了,察合台对他的声讨,已经足够说明,他跟察合台之间的兄弟情,如今已经是走到头了,往后因为可汗的争夺,肯定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姚里氏显然也能够感受到窝阔台对他提议伏击赤老温的不满,神色之间带着一丝的内疚,道:“此事儿确实怪我操之过急,思虑不周。若是能够一举成功杀了赤老温的话,那么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了。只是我也没有想到拖雷的驰援来的太快了。真是有些后悔,若是我们早一天去伏击吃劳恩,拖雷的援兵就会慢一天,说不准我们成功的机会就会大一些。”
姚里氏一番看似内疚自责的话语,听的窝阔台心里头颇为不是滋味。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如姚里氏所言,若是早一天的话,或者是。
“此事儿也不怪你,你大可不必自责,是我一开始没有听从你的建议。对啊,要是早一天的话,一旦赤老温被杀,怯薛军就会群龙无首,而到时候你就可以登高一呼,把怯薛军。”窝阔台神情之间也有些惋惜。
姚里氏却是摇着头,神情之间同样是惋惜道:“怯薛军自然是要为可汗你争取的,但这并不是最为重要的,重要的是,只要赤老温一死,拖雷就没有了依靠,如此一来,他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可汗你了。”
“到时候拖雷就。”窝阔台接着姚里氏的话,只是话刚一出口,立刻意识到:可能如今再次听从姚里氏的建议,跟拖雷化敌为友确实是最佳的选择。
毕竟,他们刺杀赤老温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拖雷失去赤老温的倚靠后,转而投向他们吗?
虽然说如今再次向拖雷释放善意,有些被动,可不管怎么样,也要好过被孤立强,而且两个人对抗察合台,总是好过他一人对抗才是。
姚里氏离开了窝阔台所在的营帐,看着外面碧蓝的天空,揉了揉自己有些麻木的脸颊。
草原上如今已经进入冬季,估计用不了多久,察合台便会让他的兵马开始安静下来了。
即便是因为要继续施压的缘故,恐怕因为粮草的问题,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频繁的调动给窝阔台施压了。
耶律铁哥、耶律善哥率着一队兵马,保护着自己的母亲往自己所在的营帐方向赶去,而此时姚里氏所在的营帐内,已经有一位女子在等着她的回来。
在快要接近他们自己的营帐时,远远望去,只见一队不是他们怯薛军的骑兵,此时已经包围了姚里氏的营帐。
耶律铁哥跟耶律善哥急忙停下了步伐,正打算让人上前探探是什么情况时,只见对面一骑身后扬起一阵尘土,快速向他们飞驰而来。
身着甲胄的耶律乙薛独自一人来到了严阵以待的姚里氏跟前,看着那张风情万种的脸庞,默默的点了点头,而后道:“公主殿下已经在候着夫人了。”
“公主殿下?”耶律善哥看向自己的母亲,随即又扭头看向耶律乙薛,问道:“你是宋人将领?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来此干什么?”
耶律乙薛神情间仿佛带着一丝的不屑,不过还是淡淡的回道:“耶律乙薛,大辽国承礼公主身边将领。”
“那就劳烦耶律将军带路吧。”姚里氏微微叹口气说道。
如同是有着天然的血脉压制一般,耶律乙薛报出自己的名字后,不止是姚里氏的神采暗淡了几分,就连一开始还气势强硬的耶律善哥跟耶律铁哥,原本强硬的气焰也是瞬间熄灭了几分。
不得不说,耶律留哥一部,当年即便是背叛了辽国,投靠了金国,可终究是因为姓耶律的缘故,在碰到皇家的承礼公主时,不自觉的就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唯命是从的程度。
耶律乙薛也不再多说话,调转马头便向那不远处的营帐方向驶去,姚里氏与自己的两个儿子互望一眼,随即便跟随着耶律乙薛往营帐方向走去。
不过是一个照面的时间而已,但一下子就使得原本是属于姚里氏的营帐,仿佛变成了属于耶律皇室的营帐,而他们则成了觐见的臣子一般。
大辽国承礼公主的身份,对于耶律月而言已经是很陌生,而且因为嫁给了叶青的关系,从而也使得平日里,耶律月也不需要再用承礼公主的身份来衬托自己的高贵与地位。
但即便是如此,也并不代表着,承礼公主这个身份就已经是完全无关紧要。
就如同现在,对于耶律月而言,以大辽国承礼公主的身份来见姚里氏,不管是在情理上还是天然的血脉压制上,确实都要比燕王妃这个身份更为适合一些。
耶律乙薛在姚里氏面前,同样是提醒着姚里氏,耶律月今日来此并不是以燕王妃的身份,而是以大辽国承礼公主的身份来见她,这几乎就等同于告诉姚里氏,自己一会儿在见到耶律月后,应该是以什么姿态与身份来见面。
耶律月打量着姚里氏平日里所住的帐篷,厚厚的门帘被搭起来,让草原上干冷的空气在帐篷里流动,从而使得原本就不怎么暖和的帐篷里,气温变得更加冰凉。
耶律乙薛并没有拦阻耶律善哥与耶律铁哥随同姚里氏一同步入帐篷,随着姚里氏三人进入帐篷后,耶律乙薛便独自一人站在了门口。
帐篷内,耶律月此时正在兴致勃勃的随意摆弄着一些姚里氏的首饰,或者是拿着那喝马奶酒的金碗把玩着。
身后随即传来姚里氏轻轻的声音:“未亡人姚里氏见过公主殿下。”
耶律月转身,明媚的容颜让姚里氏跟耶律铁哥、耶律善哥的眼前一亮。
眼前的耶律月的穿着并不显华贵,相反还多少显得有些朴素,就连平日里女子喜欢的首饰,在耶律月身上也不多见,不过是一个发钗点缀在乌黑的秀发中。
但即便是这样,也依旧掩饰不住耶律月那动人的明媚容颜,仿佛就像是草原上一个熠熠生辉的夜明珠一般,闪耀着光芒。
“夫人不必客气。”耶律月语气淡淡的说道。
姚里氏这才缓缓起身,身后的耶律铁哥跟耶律善哥两兄弟,此时也是跟着站直了身子,目光不过是偷偷的打量着转过身的耶律月,大部分的时间里,两人的目光还是颇为敬畏的看着脚下的地面。
“如今不过是一妇道人家,至于那大辽国公主的身份,早已经随着大辽国的灭亡,而被淹没在了黄沙草原中,所以夫人不必拘礼。前几日之所以想与夫人见面,恐怕这几日夫人在心里也想了很久,我要与你见面的种种原因跟目的吧?”耶律月脸上挂着微笑,不知为何,这样的笑容总是让姚里氏走神,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承礼公主,而是夜晚时分悬挂在头顶的那一轮明月。
“妾身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只要妾身能办到,妾身绝不推辞。”姚里氏心里此时五味杂陈,耶律月皇室的身份已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而再加上她跟叶青之间的约定,使得她如今在面对耶律月时,心里真的很难生出底气去拒绝耶律月。
“刚刚说了,如今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家国大事、征战杀伐那是男人的事情,我一介妇道人家不会参与。所以当初燕王在长岭与夫人达成了什么约定,我并不关心。今日来此,我只想请求夫人一件事情,帮我一个忙,如何?”耶律月的反客为主,让姚里氏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
而且就连她身后的耶律铁哥跟耶律善哥,此时对于耶律月的居高临下也并不觉得突兀,甚至还有些期待,很想要知道耶律月今日来此的目的。
“殿下请吩咐,妾身定会全力以赴。”姚里氏谦卑的说道。
耶律月显然也颇为满意姚里氏此时在她面前的谦卑态度,不自觉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满意,而后随意的瞟了一眼姚里氏身后的两兄弟,微微叹口气,淡淡道:“算是我的私事,与国之大事虽无关联,但又有着一些牵扯。想必夫人也知晓当年辽国被亡时的一些事情吧?大辽国被亡之际,而我为了活命,不惜跋涉千里投奔夫君燕王叶青。而当初在投奔的路上,则是遭到了蒙古人的追击,但最终好在天不亡我,使得我最终逃出生天。夫人可知当时是谁在追杀我?”
姚里氏望着神情从容的耶律月,当年辽国被亡时的事情,她多少也知道一些,至于耶律月是如何投奔叶青的,具体的详情虽不了解,但那时候她的夫君耶律留哥,跟蒙古之间已经是暗通款曲,所以她还是了解一些当年的真相的。
如今被耶律月当着面这么一问,姚里氏瞬间就猜到了这个时候耶律月来草原的目的了。
想到此处的姚里氏微微蹙眉,她当然知道当年追杀耶律月的谁,可正是因为知晓此事,这才让她不得不去细细思索,当初在长岭跟叶青见面时,叶青要挟自己时,是不是已经考虑到了耶律月有可能要报仇一事儿呢?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叶青就真的太可怕了,不着痕迹的就把一切都谋划在了前头,甚至是自己连一丁点就没有察觉到,反而还以为,叶青要挟自己,完全是为了谋划草原,或者是支持拖雷了。
耶律月的目光一直望着她,这让她没有太多的时间继续沉默思索,于是不得不开口说道:“妾身虽然不敢肯定,但根据当年铁木真可汗的调兵遣将分析,追击公主殿下的便是如今的窝阔台。”
“不知夫人可愿助我报仇?”耶律月的脸上依旧是带着从容轻松的微笑。
姚里氏蹙眉,耶律铁哥、耶律留哥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毕竟,他们刚刚从窝阔台那边回来,同时,也知道刚刚姚里氏跟窝阔台谈了一些什么。
而今耶律月突然出现要找窝阔台报仇,那么就等同于要把他们刚刚跟窝阔台的提议推翻,重新再谋划对策。
向拖雷示好,而后一起对付察合台,可如今耶律月的目标却是窝阔台,这就等同于是逼迫着他们要跟窝阔台翻脸了。
虽然他们投奔窝阔台本就是假意,也是因为叶青的授意,可当初叶青却是给了她姚里氏很大的自主权,而且叶青只要结果不问过程,所以这就使得姚里氏,原本是打算按照自己的方式,循序渐进的瓦解、离间察合台他们。
如今耶律月突然横插一脚,就等同于是要不容反抗的要推翻她之前的所有谋划。
耶律月看着姚里氏有些复杂的神情,问道:“此事儿可是让夫人为难?”?“妾身不敢,只是殿下可能有所不知,当初妾身在长岭与燕王有约定妾身冒昧,不知殿下报仇一事儿,燕王可知晓?”姚里氏说完后,便看见耶律月手里多了一块颇为古朴的玉佩。
看到耶律月手里的玉佩,姚里氏不由得再次沉默了下来,既然这块当初约定的玉佩已经在耶律月手里,那么也就意味着她姚里氏能够做的选择只剩下全力以赴的帮助耶律月了。
“燕王曾经答应过妾身,绝不会让妾身做不愿意的事情。”姚里氏硬着头皮,鼓起勇气跟耶律月讨价还价。
既然耶律月手里有玉佩,那么姚里氏猜测,眼前的耶律月,也一定知道自己跟燕王当时提的唯一的条件。
“若是夫人愿意帮我,那么我自然也是要帮扶人才是。赤老温那边我来帮你解决。”耶律月痛快的说道。
姚里氏瞬间像是认命了一般,再次跪下向耶律月行礼,而身后的耶律善哥跟耶律铁哥,此时也不得不跟着跪下,两兄弟此时也知道,这一刻起,他们又不得不面临一次改变跟选择,而至于这个改变跟选择,是不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被动的改变跟选择,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希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