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路上的小朋友都在笑38
第二天大狗子老虎又是那样歪着脑袋、眨巴眨巴乌溜溜的黑眼珠、看着睡在地上的小宁爷。
老太太依旧是不知道家里多了个人，今儿吃酒酿汤圆，楼上邻居送的，她娘家在苏州，好这口。
南方的汤圆北方的元宵，看着都是圆不隆冬的白胖子，其实做法不一样，里头的馅儿也不一样，汤圆是用糯米粉加水揉成面皮往里头包猪油芝麻糖、花生糖、细豆沙，馅儿是散的，一点点把口封起来，手要巧，劲儿要小，封好口掌心里滚滚，搓圆了下锅。秉承南方人一贯的精致，这汤圆个头不能太大，龙眼大小才好；元宵则是先做馅儿，馅儿是实心的，枣泥、什锦青红丝，山楂、五仁、最大的不同是有荤馅，猪肉剁成泥搅上劲，搁冷冻，冻成小圆球了再拿出来蘸水滚糯米粉，小圆球在笸箩里越滚越大，就成了白白胖胖的大元宵。
不管是汤圆还是元宵，水开下锅，中途添一次水，等圆球球都浮起来就算好了。
北方人一般在水里加糖，就成了甜汤元宵，南方人精致，天刚冷的时候就泡上几斤糯米，要那种圆糯米，不要细长米，要新米不要陈米。泡了一晚上的糯米上锅隔水蒸，蒸透了趁热拌上酒粉，再一点一点装进家中的小坛子里，找个温暖的地方，或阳台或朝南的卧室，外头盖上一床大棉被，细细数过每一天，等着里头的菌种在事宜的温度中发酵，糯米沁出酒香。
其中也能窥见国土之大，国情之复杂。
南方的夏天过于炎热，温度太高会把菌种杀死，不宜发酵；而冬天没有暖气又太冷，不过冷这件事好解决，往小棉被里塞一个热水袋，定期拿出来换，里头的温度就能刚刚好适宜发酵。
上游是茅台，下游望泸州，船过二郎滩，又该喝郎酒。从贵州遵义开始，沿赤水河两岸行走，神奇的“白酒经济带”引人瞩目。成就一坛好酒除了温度还有水源，这其中的讲究多了去了，今儿只说勉强沾一小边的米酒。
这活繁琐，为了家中老小一做就是许多年，等孩子长大了，吃惯了妈妈的酒酿，就不会喜欢外头的，于是手把手地学，学会了接过这根棒，传下去。
讲究的人家绝对不会用发酵粉，而是去附近酒厂买酵头，不用搅拌机，喜欢用酒瓶压成粉，问其中的讲究，只说我妈我外婆都是这么做的，应该自有他们的道理。
老太太眼睛不好，念初性子急，都不是能做精细活的人，楼上的老邻居年年都送一小盒酒酿，祖孙俩宝贝得不行，省了再省地吃，每吃一回都能高兴很久。
这东西要干净，发酵到一定程度就不能继续用小棉被包着，得舀出来搁冰箱里头降温。老邻居是个细致人，每回送汤圆都一定要搭上酒酿，用了一个四方的保鲜盒当容器，老太太拿回来当天就笑眯眯搁冰箱最里头，等着那天和她的妞妞一块吃。
春天里，河面解了冻，小鸟一早落在窗台吱吱叫，老虎能一屁股蹲厨房里盯小鸟盯很久。老太太用干净的小勺把酒酿舀出来，干湿各半，要有糯米也要有汁，里头的糯米都化了，白软软地讨人喜欢。
小锅烧水，水开先下汤圆，白色的是花生馅儿，绿色的是芝麻馅儿，把和面的水换成菠菜汁，好区分味道。老太太看不见，不知道拿的到底是什么馅儿，嘴里小声数着个数，她老了，还有病，不太能克化，吃五个尝尝鲜，他们家妞妞一口气能吃十五个，所以一共要数二十个小丸子。
数好了水也开了，老太太有生活智慧，拿手往锅上十公分处停一停，感觉到水汽往上冒就是水开了。她一个一个下汤圆，这其中的尺度真是拿捏得刚刚好，从背后看半点瞧不出是不方便的人。
不加盖，煮开两遍，把酒酿汁倒进锅里，搁点糖就成了。
那带着酒香的味道钻进外头两人鼻子里，念初先醒的，翻个身坐起来，乱着头发揉着眼睛喊奶奶，老太太在厨房笑着催：“赶紧起床，吃汤圆喽！”
然后睡地板的小宁爷也醒了。
***
这不过是这家人非常普通的，同时因为一碗酒酿汤圆带上点小幸福的早晨，在他眼里却不一样，不寻常，不普通，心生向往。
他躺在那儿一时没动，香味钩的他肚子饿，昨晚酒喝不少凌晨就开始疼，反正疼惯了也无所谓，也能睡着。起来看看皱成一团的衬衣，无奈一哂，站在厨房门边喊了声奶奶。
小丫头在隔壁刷牙，听见了，口里含着水停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宿在这里，这一次更规矩，连她床都没上，只是不知道奶奶会怎么想。
老太太是半点不吃惊，稳如泰山：“你也在啊？”
小宁爷嗯了声：“昨晚我也喝了点酒，送妞妞回来就没走。”
完了补一句：“我睡的地板。”
老太太反而不太在意这些，又摸去冰箱数汤圆，问他：“你能吃几个？”
小宁爷瞧瞧那丁点大的小丸子，要是敞开了吃元宵他能吃二十个，这玩意仨才顶一个元宵……
小宁爷非常有眼色地确定，他要是把这盒东西都吃完了隔壁那丫头得闹翻天！
于是摸了摸肚子：“胃不太舒服，我不吃了。”
老太太也很利落地就把盒子收起来了，说着：“胃不好是不能吃这个，不克化。”
小宁爷倒是愣了下，觉得老太太不疼他了。
但哪能啊！
等坐上桌，宁言书面前搁着一碗酒酿蛋汤。
还是半干半湿的酒酿，加水煮沸，往里头搅一颗打散的蛋液，不开大火，必须小火，水面不波动时下蛋液，这才能出来如絮状的蛋花，轻飘飘浮起来，星星点点夹着些糯米，看着就好吃。
念初一见就笑了：“我奶奶真疼你。”
小宁爷顿时很满足，挺孩子气地说谢谢奶奶。
他这样的时候实在少，可在这小房子里却不藏着，中露出来。
老太太嗨了声：“谢什么，赶紧尝尝喜不喜欢？”
宁言书吹了吹，喝一口，那热腾腾的滋味落进空荡荡的胃里，说不出来的舒坦，他缓了半晌，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发热，赶紧往旁边小丫头碗里讨了一颗绿色汤圆，用尖齿咬破，里头的馅儿流出来，满嘴的芝麻香，只是偏甜了些，恰到好处地将那些浮动压下心头。
“好吃吧！”小丫头先摆着，“楼上李奶奶可厉害了呢！”
宁言书垂眼瞧她，后脑勺上还支棱着根呆毛，这儿跟他炫耀什么啊？可阳光迎面洒进来，她却是那么好看。
小宁爷撇开眼，淡淡一句：“你可真能吃。”
有点故意嫌弃的意思，等着她还击。
奶奶笑了，露出上下两排粉色牙肉。
但姑娘没一跳而起试图隐藏她能吃的事实，而是低头喝了口汤，耳朵尖微红，嘟囔：“奶奶说能吃是福。”
确实是，
于是小宁爷上手把那根呆毛给压平喽，掌心揉揉脑袋。
南春碎碎念：
这一章可以非常精准地认识我的属性！泥萌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