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熙秦像拖雷这么大了、碰巧也在铁木真眼皮底下,你说的事还有可能发生……”吟儿拍拍林阡的肩,示意他这个女儿奴实在杞人忧天,“别想太多!人家成吉思汗格局大,怎么可能朝个小娃下手!”懒懒站起身来,习惯性跟着沂儿、熙河离开,边走边对林阡拍胸脯保证,“你不用去,我解决就行啦。”
“啊?”林阡一头雾水,更加不放心她,停杯投箸赶紧跟上。
“还能有什么大事?准是熙秦,又欺负别的小娃了……”论军机大事,吟儿可能不如林阡,但说到孩子们的个性,吟儿自然比林阡熟知。
事实证明,吟儿料事如神——蒙古人真是被林阡冤枉了!所谓的出大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纯粹是熙秦那个小兔崽子又惹祸!
前情提要:快到傍晚的时候,厉战带着沂儿去遛弯,熙秦、熙河作为跟屁虫同去。甫一听闻阡吟出关,沂儿和熙河赶紧回家吃饭,厉战却被一处小型蹴鞠场吸引,熙秦则在父母亲哥和战哥哥之间选择了后者……
那蹴鞠场上本就有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嬉戏或观战,厉战既脚痒又怕丢了熙秦,索性把她放在场边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熙秦看了片刻便学会,大胆下场参与,可惜年纪太小,如何可能进球?
在屡次射门不进的情况下,这丫头看到围观的某个小姑娘手上正好也抱着另一只一模一样的蹴鞠,灵机一动,强抢过来,趁大家的关注点还在本来那只、所有人都争得你死我活的节骨眼上,她面向空门,一抬脚,球进了!
“哪来的丫头不守规矩!”“规矩又没说不能用另一个!”熙秦是高兴了,场上队员们怒了,旁观的小姑娘哇一声哭了,因为那蹴鞠在争论中不知被谁扔进了附近的茅坑里。紧接着,熙秦就遭到了小百姓们的兴师问罪,堪称环庆毒灾老百姓们问责吟儿的微缩版……
一见有战哥哥做和事佬调解,熙秦才天不怕地不怕呢,一边捡起地上石子四处扔、扔得那些孩子们一个都不敢靠近她、最后连个十岁大的男孩都被她这恶人打哭……一边还高声、掷出一句、令吟儿听到后感到窒息的话:
“若有不服,请你憋着!等我娘来!!”
可别!好不容易让“秋毫不犯”随风潜入夜,你这小兔崽子又让“凤娘止啼”润物细无声。
抓狂:为什么吟儿这么难以服众,就是因为这种小人拖后腿啊啊啊!
既要替女儿道歉也得挽救自己声誉,吟儿便把原先送给熙秦的泥娃娃拿去给人家小姑娘赔礼。
南宋孩童们都爱这种泥质的“磨喝乐”,玩偶的身上穿着红背心青纱裙还戴帽子,可爱有趣,然而价格不菲,一般人只能看、买不起。环庆灾区的女娃们看到这东西,谁还记得蹴鞠?男娃们毕竟年龄大些,虽挨了熙秦一顿揍,却结交了厉战这个好友,很快也就忘记了纠纷。
皆大欢喜,就是熙秦不欢喜,哭天抢地要磨喝乐,说娘亲偏心,哥哥们的不拿出去。
“你自己犯的错,就要自己付出代价。”吟儿教训孩子有板有眼,而且也懂恩威并施,回头就对林阡恳求,要他按着固有印象,捏一个还给熙秦。
不过这晚林阡没空,手里忙着改给她的护甲,毕竟忆舟一天比一天大:“可以,但要排队。”
“哈哈,没想到发掘出你一个新技能,手艺活儿精湛。”吟儿笑着伏在灯下,看他认认真真做。
“若是退隐江湖,总得找个差事,养家糊口。”林阡报以一笑,今早他们的百年之约,是建立在战祸不绝的基础上,倘若将来天下太平,他们功成身退去武休关,那就是另一番际遇了。
既然已经出关,务必要理军情。但林阡忙于做护甲,就由吟儿给他拆信读信——
“鬼兮兮说,北冥老祖近期会来战区,想劝战狼迷途知返。”“难。尽力吧。”
“大师兄说,青城、岷山最近有奸人潜入!”“就知道战狼迷途知返难,不知他又打我们海上升明月什么主意。”
“西夏战报,有蒙古人被孙寄啸吓破胆,临死前大喊洪山主来了。”“蒙古人瞎的,有无轮椅都分不清。”“该不会瀚抒回来了吧!”“有可能?”
“云烟姐姐回信说,此生最大心愿,就是与我们一起隐居黔灵山。”“……朝廷又有心病了。靠文暄、云烟斡旋不是长久之计,你啊,定北王、平西王要了个遍,下次朝廷再来人,我都不知用什么挡。”“镇南王吧!嘻嘻。”“镇南不行……”“慢着,云烟姐姐的信,关朝廷心病什么事啊,我觉得,归云镇这个名字真好,就是云烟姐姐要回来的前兆!”“吟儿……”
“这,这什么字来着?”“我看看。笨!这是海上升明月的符号!”“这我哪儿懂!”“我教你。”帅帐灯火通明,光阴悄然流经。
“主公主母,莫夫人来辞行。”眼看他俩鹣鲽情深,就连前来禀报的十三翼都不好意思打断交谈。
“哎,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吟儿略觉感伤,站起身,去帐边将莫如迎进来。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莫如其实也参加过今晚的筵席,但全程没有说话,毫无存在感,就像现在这般,双目微红,似有隐衷。
“莫夫人,是有什么请求,不妨直说?”林阡知道,莫如不光是为了辞行。
“不是应该高兴吗?莫非和莫忘,都在秦州……”吟儿蹊跷。
“哥哥不在。”莫如哽咽,“我先前还不确定,也是反复打听才清楚,哥哥和郢王隐居的村落,前不久被毒灾波及,那村庄大部分尸体都被焚烧,他们也全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竟传到了那里?我们怎不知情……”吟儿顿觉不可思议,但仔细一想,完颜纲等人就是从那里北上的,环庆的毒能传过去一星半点并不稀奇。而且那地方相对秦州盟军比较偏僻,难以做到第一时间的严格防护,当地村民们普遍愚昧,一发生死伤就只知自相残杀,一如林阡推测:“毒药并不致命,但可能他们相互猜忌引发了械斗,以至于死伤累累。”
“造孽的夔王府,造孽的伪唐门……”莫如悲愤,许多不必要的伤亡都是人渣引起。林阡只叹,大部分民众其实都没有伤于毒药的侵害,反而死于同类的猜疑,以至于,本来可以共赢,结果全部输惨……
“弱者一定能活,因为强者庇护。”吟儿安慰莫如说,莫非、郢王、雨祈都不会有事,“强者虽伤不死,他们只是蛰伏,终会重返人间。”
“借主母吉言了。”莫如这才有些释怀。
“莫夫人此去秦州,便又多了一项任务。”林阡说,像这样的偏僻村落,能救一处是一处。
“是。”莫如领命,“也请主公主母帮忙留意,会否他们流落到了镇戎州。”
“自然。”“放心。”
阡吟重新挽手,回到案边,又读/听过十几封书信后,总算等到了林阡最想收的飞鸽。
“又是海上升明月的么。”吟儿递交给林阡。
林阡一目十行,脸色瞬然凝重:“好个铁木真。”
“啊?”吟儿一愣,林阡现在能心系的除了林陌就只有铁木真,这一点不足为奇,奇的是,海上升明月何时植入蒙古了?
“西夏军民,曾经对蒙古不战而降,我刚好可以趁机去对面插人手,这是养兵。”林阡提醒她,“上次薛清越被杀,我用惊鲵透过控弦庄反向入侵,开了一条道给细作。这是用兵。”
“厉害,厉害。”吟儿低声拊掌,这才知道宋谍有人很早就在最佳位置,帮林阡获取蒙古人的动态,“那你为何皱眉?情报不妙?”
“我原先以为,铁木真的起点是会宁、终点是环庆,必经之路定在镇戎州;他的高手们要么串谋夔王府从原先的密道来,要么暗中从谁都不知的新密道来,总之只有两条路,对大金境内其余地带的威胁不会太大……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从镇戎州取道、对其余地带的威胁不大,然而,他走出的第三条路却出乎我的意料——他,想明目张胆来。”林阡说起两点失算,“这是其一。其二,来的蒙古人虽非重兵,但比我想象中多出不少,不单单是高手,可能是因为寄啸表现太好,使他对我高看了?”
“那就不用皱眉,你先前说寄啸仗不好打,如今,来我们这儿的敌人越多,岂不说明寄啸就越好打么!”吟儿笑,“你倒是说说,铁木真想怎么个明目张胆法?又会是什么时候来?”这好歹是大金境内,又是林阡翻云覆雨,蒙古军以何种理由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