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秦愣怔怔杵在原地,一脸捅到马蜂窝的深切痛苦。
她原以为那树上有好吃的东西,结果嗡一声千军万马扑面……好在她的大哥给力,关键时刻冲上前护住妹妹,被蛰了两下之后立刻应激反应浑身冒火,然后——
那“火烧马蜂窝”的壮举,可以和他们爹在莒县的“炮轰面粉山”交相辉映,让不明真相的她二哥还真以为这是香喷喷的“好东西”。
隔墙火光,蓬勃久矣,他们娘亲刚刚却看错了:“我还以为……那是太白金星……”
吟儿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拖着熙河去给沂儿看伤,去时发现顾小玭已带十三翼在灭火,望见她时他们人人发窘:“主母,本来不想打扰您……”
“谁再庇护这群小混球!”她马上意识到,类似的鸡飞狗跳不止一次了,只不过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亏得她以为这一个多月川蜀都风平浪静,其实后院起火了无数次!
这些个慈眉善目的叔叔阿姨,全都纵容少主们胡作非为,还美其名曰是怕主母动胎气。
“全都跪下!”吟儿凶巴巴地拿惜音剑当戒尺,对着三个娃训诫了半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舞得手臂都麻了也没舍得真打,毕竟他们仨的认错态度很诚恳,会不会阳奉阴违就不知道了……
不审则矣,一审咋舌,熙秦竟是一切事件的发起者,顽劣如她,最早是拔萝卜转圈,然后去茅坑玩水,继而拈蜈蚣数腿,这次发现墙角有奇怪的好东西,特地把最大的马蜂窝留给了自己,霸占在自己的领地、死活不让熙河先捣。
“你以后……”吟儿听到萝卜和茅坑和蜈蚣还有这么多玩法,一脸懵,相比懵,她更担心熙秦长大了“怎么嫁得出去啊!”
“师姐。莫担心,如你这般彪悍,不也有个完美的归宿?”锯浪顶上的稀客,坐着轮椅出现在院子里。
这世间唯一一个叫吟儿师姐的正是孙寄啸,他一如既往毒舌,笑话她龙生龙凤生凤,凤箫吟的女儿能不彪悍?
“怎样了?可有眉目?”吟儿遣散人群后,认真问孙寄啸。
和川蜀一样,陇陕也已稳定多时,但孙寄啸所镇守的秦州境内,前段时间混入一群来路不明、身负绝艺的奇人异士,但是他们并没有作奸犯科,只是体型外貌与常人不同,所以孙寄啸起先不曾重视,直到他们中有人和宋军兵将照面才终于引起警觉。
孙寄啸与宇文白商议一番,怕他们是为侦查秦州军情而来,否则不可能违背一贯的小心谨慎、宁可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也要近距离接触宋军!所幸孙寄啸夫妇自查过后确定,那帮人应该只是看了个表面的热闹。
这些人不曾在秦州有过久停留,他们匆匆向西、北方向去,极有可能兵分几路,分散到静宁、定西各地明察暗访。闻讯后,坐镇彼处的辜听弦、越风立即加强警戒。那帮人明显动作幅度小了许多,不知是吃一堑长一智还是知难而退。
未几,孙寄啸夫妇俩的故乡,西夏祁连山竟传急报,出现的四五十个怪人,特征、时间全都对得上……不同在于,他们在那里的动静明显大得多。
“西夏防范太少,我确实该回祁连山一趟。但在去之前,要先向师姐报备一切,并需做好秦州诸事的交接。”孙寄啸却比昔年行事周全得多,没冲动,反而劝宇文白稍安勿躁。
仔细分析过那几人武功路数的蛛丝马迹,孙寄啸判断他们“和前段时间混在曹王府大军里、同犯锯浪顶的夔王府天火岛人一路”,而且他们是由南而北的、说明他们的源头正是川蜀。所以,孙寄啸即使不来对吟儿汇报详情,也要到短刀谷周边尽可能地按图索骥、以求知己知彼。
“这里果然也有一批。奇就奇在,武功确似天火岛,骨骼却像蒙古兵。眼下,我不知他们到底是夔王府还是铁木真的人,纵然有了眉目,反倒有些糊涂。”孙寄啸终究还是有些细作天赋的,到川蜀仅仅五天,他只借“掩日”的一个分支便有这般大的收获。
“夔王在山东快被胜南打断气,派到西线的人不可能多。”吟儿灵光一现,“会否,天火岛里有人和蒙古兵有勾结?所以才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也有这种可能。师姐,上次锯浪顶之战,不是抓过一批俘虏?”孙寄啸问。
“骨头都硬,这么久都审不出个所以然。”吟儿苦笑摇头。
“嗯,那就算了。师姐,这批奇人异士的巢穴在潼川府,我离开后,您可继续追查。追本溯源,若是天火岛人,很可能是对祁连山有最强企图;若是蒙古兵,则是对金宋的每座城池都有企图;两者勾结,便都有企图。”孙寄啸临走前交给吟儿有关这帮人的所有画像和可能活络的地点,厚厚一沓。
“勾结是十有七八了。”吟儿喃喃自语,第四方和第五方,对上眼并不荒唐,但不知是夔王本人授意,还是某些夔王府人自己背主投蒙?总而言之,这批人的主体应该是蒙古兵,附带了一两个天火岛高手。
回忆八月锯浪顶之战,吟儿面对的居然八成是三派敌人——夔王府混进曹王府,蒙古兵混进夔王府!
哼,这群小人,胆子不小,不择手段地在太岁头上动土。
挑灯夜读,半睡半醒。吟儿惺忪正要睡着的一刹,明灭的火光忽然照到图纸上一个贼眉鼠目……
这几十号人里,有一位相当熟悉,虽然只有八分像真人,但吟儿近期刚见到过他,
不仅最近见过,大圣山,惜盐谷,西夏沙漠,她和他打过三场,
孙寄啸当年也曾在沙漠里见他一面,因他毁过容,记不住很正常,但绝对有印象,所以才这么轻易追踪到这条线吧。
那人正是金帐武士中的第十二,名叫脱里,武器为扇,可惜,现在已没什么武功——大圣山上他欺凌弱小,被林阡那个青面兽以暴易暴,既瞎了只眼睛又内力丧尽。
所以,最近他和吟儿的这一面并无战斗,只是给百里林的阿甯送了些衣物,寒暄了几句,然后和吟儿擦肩而已。
“只不过就是问了几句阿甯阿宓过得好不好,讲了半刻的鸡毛蒜皮,应当触不到短刀谷的军机。”吟儿本来提吊的心又渐渐放下。
但也不能放心太久——这些蒙古人,绝对有问题,威胁我盟军。
这下子,八成变十成了。
再追溯六月武休关里也出现过蒙古武士对曹王杀之而后快,很明显想报昔年曹王镇压鞑靼的种种仇恨,所以他们对曹王府也有同等敌意。而如今曹王在会宁地宫自请幽禁,不知身体可康复、守卫可足够吗。
出得小屋,远眺北方,秋风吹衣愈发寒凉,吟儿想到“掩日”每次传信都说她送给父亲的药材一概没被动过、意识到父亲始终都没有原谅她,就忍不住鼻子一酸:“哎,你又有什么资格关心他。”叹了一声,握紧林阡留下的狗尾巴草,回到里屋看三个孩子睡得香甜,刚巧忆舟好像也在腹中踢她,很快就有一股暖流流过心头,微笑起来:“也罢,有得必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