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狂风大作、黑云丛生、雷辊电霍,漫山遍野尽是哀鸣的飞禽走兽,时青感觉自己的毛发全从皮肤表面耸起,意识到这是邵鸿渊在掂量完强弱之后的决意发功......
最后一回合,终于到了吗!接下来包括邵鸿渊正对面的余相濡在内,方圆十数丈内所有人物的精气都会被“噬气经”烧没和吞并,时青不由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啊不行必须咽下去,否则会被邵鸿渊一股脑儿吸走!
余相濡的处境和薛焕如出一辙,都是原本可以轻松傲视大金群雄、不幸遭林阡打压而虎落平阳......此情此境,居然要被邵鸿渊这个曹王府中游高手噬走自己得天独厚的内功?简直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余相濡的愤懑之情溢于言表,骤然调足他本已与程凌霄比肩的“云影功”护体,再无保留、全力以赴,却很快就悲哀地发现:他和邵鸿渊此战真的不相上下、而他余相濡后发难以制人......
余相濡大惊失色、怎甘示弱,蓦地又诉诸前几日突飞猛进的旁门左道、迅疾以劈空剑为载体释放出一道空前毒辣的真气——邵鸿渊,你不是要吸噬吗,试试看,这带毒的真气滋味如何?
邵鸿渊显然想不到余相濡的歪门邪道比“噬气经”还奇,居然能以内力凭空攒聚出毒性强烈的火流,以至于自己虽精通寒毒也很难判定出:吸收这道真气后能不能消化、会不会得不偿失......稍稍一愣,匆忙移刀回避了噬气,说时迟那时快,唰一声余相濡手中利刃急掠,滔天剑意乘隙转守为攻疾刺而下——
原来适才那“劈空”一剑毒实剑虚,此刻的“松风”“紫蝶”“龙虎”才是力贯刃端、纷至沓来!邵鸿渊吃了眼睛半瞎的亏难以应变,转瞬就被后几剑携带的压抑真气全数打进防范不足的体内,下一刻,突兀入侵的异气直接把邵鸿渊的强悍内功搅得大乱,越强越乱——这一幕,等同于技不如人自焚反噬!
紧接着,余相濡毫不停断、乘胜追击,数剑齐发虚实并济五光十色,轰然声中邵鸿渊带着自燃之象被甩飞开去......
“......打得好!”时青刚巧脱缚要逃,看余相濡忽然得胜转头,一时不知是福是祸,赶紧拍手称赞,眼珠子一转,色变转身拔腿就跑......
“莫走!”余相濡声音响起之初,时青就预感会有一剑往自己后心来,本能要蹲下身来抱头求生,好在,先有个人与自己擦身并拍了拍自己的肩、同时步伐不停地朝着袭向自己背后的那一剑迎战:“莫乱走。”
“啊......是李帮主......”时青大喜过望,扭头看遍地是血,险些又吓晕过去,呆了半晌,才发现那并非都属于自己,而是被邵鸿渊吞噬到干枯的其余生灵......“我死不掉,那就好......”大口喘气,视线再往旁边移一些,乍见邵鸿渊正全身焚烧着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夜长梦多,这倒是个杀了他的好时机!时青眼神一厉,正待趁人之危操刀去割他死穴,却被一声抽响惊得直接把刀掉到了地面。
循声而去,那是李君前的“鞭如潮”,先吼地触山以卷沙堆雪,忽浪打天门而石壁洞开,传说中的“江海争流”似已进阶到了“海上明月共潮生”......
目测我**!时青放心大胆弯腰捡刀,移步之际,却被一道新杀伤力的边缘扫及,手背一麻被迫松开刀后已然鲜血淋漓,后劲十足,疼痛难当,那力道,原是来自于余相濡变化多端的青城剑法......仅仅一招之间,便先是柔韧圆转,倏忽又暴烈强悍。
李君前堪堪见招拆招之际,分辨出那是“水云”“风火”“迅兆”“圆梭”诸剑的精髓全然结合,正因感到对手剑术无懈可击而皱眉,余相濡已然冷嘲而笑:“哼,又一个手下败将!”
时青不知李君前幼年时凑巧路过高手比武而被余相濡当作人质注入过抑郁真气险些丧命,只以为李君前真的曾经在擂台或战场上输给过余相濡所以有心魔,暗叫不好,看来敌**!颤抖着再次想把刀捡起,不巧又被巨力扩散开来震到虎口、啊一声任刀脱手而飞、疼得是龇牙咧嘴......
那正是李君前的“白门四绝艺”之二——诱敌注气,主动弃鞭,近身搏杀当用拳!是的,李君前审时度势后拿定主意,配合这个五行属火的阵法自然用“拳如电”更为有利。
霎时,漫天剑阵如遭涌动的电流贯穿切割,包括带毒的真气也一起被涤荡干净——李君前原还是试探性地扬长避短,突然发现已切中肯綮并大占上风,阵地里,很快便仅剩李君前冲余相濡挥拳连击后四面飞窜的绚烂短弧,在它的映照下一切剑气都分崩离析灰暗无色。
要问为何这么轻易?原来余相濡真的是外强中干,他将所有剑法精髓融于一体的那根线偏偏不是来自青城!换而言之,余相濡的状态不稳......
“晚辈成年后身经百战,早已不再畏惧‘劈空剑’。”李君前从来和白翼一样,对每个敌人都保持尊重,即使稳在上风也不改谦词,“当年您与家师的比武因我而中断,家师缺一招‘脚如铁’不曾祭出,今日不妨就由我替他在此将它打完。”
“白翼么,他本就是要输的。”余相濡仍然自信,蓄力运起更多剑气,密密麻麻但井然有序,仿若星辰般排列闪烁。一旦集结合阵,瞬然似雷声轰鸣,万千剑芒铺天盖地齐朝李君前倾轧而下,如网笼罩,紧密得难以靠拳戡破,决计教对手插翅难逃。
这大招发得虽凶猛却是本性毕露,因为如果是玄门正宗,李君前面前就不可能是黑云滚滚、煞气盈野之景象......
寸步不让,既因师父那一战本不该输,也因李君前这一战输不了,遂从容不迫地,冲着剑阵斩来的方向一跃而起,以脚作刃以身为柄直接向着那最不稳定的一剑连环踢踹,旋风般萧飒,骤雨般淅沥。
“竟跳这般高......”“他是怎么做到身体完全不留给敌人接触面,只剩一双削铁如泥的脚......”时青和余相濡的关注点完全不同,但体会却是完全一样的:李帮主迎刃而解之势争如疾风驱烟......
这一回合的胜败太过悬殊,余相濡还不曾找到李君前何在,自身那纵横浩荡的剑网就已纷纷破碎,不过,仗着“御剑术”一流而只受轻伤的他,陡然发现了自己一味追求凶猛而抛弃平稳的错误,从而咬牙选择了退回到及不上程凌霄的固有水平,狠下心来、暂时掣剑、换作早年就炉火纯青的青城拳法,遵循稳扎稳打之道,对付李君前虽不能战胜倒也足以与他持衡。
这个明智的决定救了余相濡,也教李君前看懂,余相濡不再是先前传说中的精神失常。
他二人紧促的交手拳拳到肉,声音交汇如一片绵密的鼓点,不去看如果光靠听,会错觉身边往来过千军万马。最悲惨的当属时青,从此陷入了长久的捡刀又掉掉了又捡的重复动作里,直到腰都酸了也没来得及趁机杀死邵鸿渊。定睛一瞧,哎呀不好那混蛋要站起来了......
时青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望到邵鸿渊身后不远,幽邃山林间突然闪现出一个偌大的黑洞。飓风来袭,时青大叹不妙赶紧伏地,那黑洞果然跟想象中一样可怖,不由分说就吞噬了擅长吞人的邵鸿渊......
可怜邵鸿渊才刚站起毫无抵抗之力,便直接被其拐带去了不知何处,最后一刻他却似乎露出“要死一起”的嘴型、伸袖将正自激战的余相濡也一并卷了进去......
“什么仇什么怨!夔王府比我还可恨?!”时青看得傻眼愣好久,问出句李君前啼笑皆非的话。
惊天变故,此间争锋因这不可抗力而告一段落,李君前原已打伤余相濡正准备给对手致命一击,难免意犹未尽也无奈这路过之物也太不是时候了......历史重演,师徒俩居然都和打赢余相濡有缘无分。
来不及因时青这句话而笑,李君前立即去察看那黑洞无声出现又消失的地方,却发现景象与别处并无任何不同。他将时青托付给十三翼带出阵后,通过落远空与陈旭隔空交流,才知这阵法内部和泰安迷宫阵有稍许相异——
**师推测说:“李帮主和主公遇到岔道之后,一边通往烟火境,一边通往冰雪地,两处存在互相传送之门,恐怕就是你们所见‘黑洞’,暂不清楚它是否需要人为开启。”
“胜南和天骄还没遇上吗?若是人为开启,那邵鸿渊和余相濡消失的问题就可轻可重了。”李君前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