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力尽关山未解围()
盟军没有对楚风月留情,也万万不会对她留情,他们不会因为她是天骄的女人就对她的军队网开一面,何况抛开家国不谈,腊月廿九事变她本来就难辞其咎。而杨鞍党,更是逮住机会必当向他们最重要的敌人复仇,楚风月大军,当仁不让。
万箭千刀一夜杀,平明流血浸空城。金和宋,还不是一样?!
这一夜宋军将纥石烈桓端和楚风月的营寨都连根拔起,束乾坤带着伤重的桓端逃亡幸得司马隆分兵相救,才勉强于国安用和杨鞍之间站稳脚跟、夹缝生存,楚风月则一直下落不明。
杨宋贤将这战况送传给林阡时已是后半夜,楚风月大军有且只有几条漏网之鱼他心里有数,问徐辕派遣了谁去捞人,徐辕如实回答,是他百步穿杨军里的一个将,姓徐名勇,人如其名。
“连一心为公的天骄,也懂得自私救人了。”林阡道,不带褒贬。徐辕忽想起黔灵峰那对针锋相对的男人……叹了口气,几年后的今天,不得不认输。
林阡也叹了一声,他不是在笑,哪里笑得出来,心情前所未有沉重——
昨夜吴越刘全宋贤相继起兵、刚对纥石烈桓端三面合围,境况几乎完全一致的箭杆峪之战就传到了耳里。情报虽比月观峰慢,发生得却显然更早。
金军会打南部宋军,时间并不出乎林阡意料:凌大杰次就想打『吟』儿苦于被打断,外加龙泉峰刚失守不会不想夺回来,正巧岳离在击溃杨致诚后返场,东部宋军的大盛必然也吸引着岳离东进、东进的第一步正是击败海***克复龙泉峰……
故此,林阡嘱咐***与『吟』儿时刻警惕、枕戈备战……然而,能预料到时间,却算错了地点,金军没打龙泉峰,反而先攻箭杆峪,海***和『吟』儿当然沦为废棋!
除了地点,还有阵容,更是林阡始料不及:除却凌大杰岳离之外,还有一个多出来的梁宿星——这个危险人物,一战在调军岭战败被压迫往南流落,原以为正在遭外围宋军联合剿杀,谁料到这一战竟被凌大杰极快解救并来到了箭杆峪,等于是林阡一战胜利之后不自觉给『吟』儿埋下的隐患。
金军以这样强悍的阵容合攻,可见不止要打箭杆峪了,根本是要铲平它!来自于凌大杰的战术陡变,似避重就轻,实则威力无穷。
正是昨夜,箭杆峪据点岌岌可危,林阡不可能存心袖手,却无能为力、始终被司马隆拦在局外。
自阡走火入魔回归后的两个月,一直就没有闯过这个名叫司马隆的关卡。个人武功屡战屡败,相应地,无论他和『吟』儿是近是远、在东在西,司马隆都牢牢地横亘在他们之间……最想救的人,却偏偏救不得。
所幸,在司马隆分兵营救纥石烈与束乾坤的过程里,彭义斌石硅差点便领着救兵冲过了金军***,然而,却又不幸在半途遭到黄掴大军相拦,功亏一篑——本应和海***缠斗在龙泉峰的黄掴有余力来阻拦彭义斌,明那时候南部金军早已对箭杆峪速战速决!
果不其然,危难至极——天亮之前,岳离已占据了箭杆峪西面所有据点,便算拿下了箭杆峪一半之多,而早在半夜之前,东部刀刃山梁宿星就成功突围,南面营寨也被凌大杰夺得了四分之一。比地盘损失更严重的,还有诸多猛将的死伤……
飘云,姜蓟,星衍,孟尝……全是热血男儿,个个一身绝艺,竟都折损此战,几近全军覆没……纵是林阡得知噩耗,都一拳将案击得粉碎,何况彭义斌这种藏不住感情的,悲愤之泪,落满衣襟,不时捶胸顿足,悔自己不曾闯过黄掴拦阻,只差一步,也许就能救局;
石珪则费劲地抑制住手中锤,咬紧牙愣是没话,但他极力克制的切齿声,帐中每个人都清晰可听,最后,再也忍不住,吼出声来:“梁宿星那恶魔!一定要他血债血偿!”那恶魔,身已经背负了调军岭箭杆峪几重血债。
彭义斌从未见过石珪比自己还要愤怒,被他一语点醒,义正言辞向阡:“盟王,义斌在此立军令状,三日之内,必将司马隆、黄掴、梁宿星尽数攻克!”“终有一日,要手刃凶手,为东部和南部的所有兄弟们报仇雪恨。”石珪语气虽平复,动情却更深。
见他们杀气愈盛,一直站在阡身边的徐辕,知道山东之战还有极大希望,心中的痛惜之情才被冲淡了少许。目送他们离开中军帐,正待转身与林阡商议如何解危,忽然留意到义斌石珪身边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脱口将他唤住:“柳大哥……”
这是怎样一个狠心的父亲,对战报中同样落在金军手中、目前还生死未卜的女儿竟绝口不问一句。
闻因落在了岳离手中,相比姜蓟飘云之死,也许震撼得多了,所以战报中的描述太模糊。闻因在得知金军压境时有没有意识到来的人是岳离?不得而知。但毋庸置疑的是,一样惨烈,一样勇敢,当有敌入侵箭杆峪再无可出战力,闻因当仁不让策一匹无法无天前去迎敌,她所率领的那一路宋军,若然阵前齐解甲,亦无一个是男儿。
柳五津似是知道徐辕想什么,转过头来,却轻松一笑,这笑容,不是强装出来的,而透着一种自豪,以及放心:“她没危险。”徐辕一愣,柳五津,“有其父必有其女,闻因向来福大命大。”柳五津向林阡,“何况,不是还有凤箫『吟』那丫头在吗?”
林阡与他相望,彼此正『色』点头。并肩作战了多年的战友,此刻他们最重要的人也都在生死相托,一样可以绝对互信。
这一战空前艰难,千载难逢的幸运是,无论是长久于逆境顽抗的红袄寨义军,还是跟着他这么久习惯了百战不殆的盟军,见到他如今屡战屡败却也空前凝聚。
“这大概是天骄辅佐主公之后、盟军遇到的最难打的仗,因为第一次遇到完颜永琏,虽然他还在幕后。”五津敛了笑,对徐辕和林阡,“然则三年前,你们的父辈遇到他,比这难打的仗,明处暗处比比皆是,惨烈到后来精锐死光了连苏降雪都打不过,盟军不也一直憋着口气活着吗……我是这里最有信心的人,因为信这个连长夜都能熬过去的抗金联盟,不会到天亮了反而挺不过去。”
“是,今次与次不同。”徐辕心一凛,三年前也值山东义军向短刀谷求援,徐子山却在那时第一个背叛了林楚江,三年后,徐辕将站在林阡身边,直到最后一个。开始不一样,结局怎会一样。
柳五津罢转身,去了即将亮起来的夜幕中。
是的,若真像柳五津那样,把这场山东之战放在几年来的抗金史,只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罢了。
而『吟』儿,就像是最黑暗的地狱尽头,那一束静静燃着却始终坚定的火,温暖着她身边的人们,同时也给林阡指引着方向。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不令这道微光越来越弱。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