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章 瓦解(十七)(1/1)

别看李嫣跟高世雄说得轻巧,徐乐的伤势实际上比那严重得多。

外伤还好一些,最主要的还是对于身体的透支。

其实就以徐家修行的功法,以及徐家人战阵表现看,徐敢绝对能算得上长寿。

就徐家人的打仗作风和功法配合而言,立的功劳越大就越难长寿。

战场上的英勇,代价就是对于身体本源的透支,这部分又是药石难以起效的领域。

徐乐虽然知道其中凶险也努力避免这种情况,但是今日之战还是不得不破例。

打仗的时候还好,靠着信念支撑,勉强还能压制。

等到外敌一去,加上自身流血过多,立刻就发作起来。

比起当日大战南商关手刃王仁恭时,现在的处境更为危险。

毕竟当日虽然疾病缠身,面对的只是个世家子,外加他手下的那些兵将。

他们人数虽多却没有好手,尤其没有宇文承基这种堪比魔神的存在。

今日不光是以寡敌众,更是和宇文承基互拼根基,内忧外患一起来,情形可是不容乐观。

在王伯当等人面前徐乐还是强撑着,如今这些人都应酬完毕,也就撑不下去。

身上甲胄已经脱去,伤口裹着药布,外面又用厚实的斗篷围起来。

头疼的如同要裂开,昏昏沉沉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愿意动。

小六把丝巾用水浸湿放在徐乐头上,过不了多久就得换一条。

军种的郎中处理外伤是好手,但是治疗这种内部的伤病就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于徐乐的情况,他们既说不明白也给不了什么保证,气的小六直想打人。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徐乐的伤口没有恶化痕迹,那条人骨槊上也没有毒,以军中的药物,徐乐外伤很快就能痊愈。

至于现在的情形,只能解释为外邪入体。

至于说外邪如何入体又如何祛除就没有头绪,最好是回了长安再说。

这个答案让小六很是有些愤怒,可是玄甲骑里面总共也没几个郎中。

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否则连治病的人都没了。

而且徐乐这副样子,很多事情也处理不了。

偏偏他又是玄甲之主,他不能处理,事情就很难推进。

这还真是多亏了李嫣,如果不是她及时出面代为处置,事情怕是就要麻烦了。

别的不说,光是自李密手里取得的利益就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这也是多亏了她的身份占便宜,不管是玄甲将兵还是王世充那边,都不敢不卖这位李家九娘面子。

她对也好错也好,只要不是太离谱,就怎么说怎么是。

总归是大家发财的事情,犯不上为了点小事和李家结怨。

徐乐越是病着,事情就越多。

总有人来看望将主,也有不少事情要通传。

如果是玄甲骑自己的事情还好办,有一些则是关系到王世充或是徐世勣就比较麻烦。

从交情上看,徐世勣和玄甲骑走得更近。

从隶属关系上看,他们又是王世充的麾下。

实际表现上,他们又像是一方独立武装。

其关系很像是当初徐乐和刘武周,以客军的身份为王世充服务,拿好处干活,得了便宜人人有份。

这种身份肯定得不到王世充信任,之所以能容忍其存在,主要还是因为瓦岗军的压力。

如今强敌已去,徐世勣擒拿王仁则于先,公开和王世充争夺战利品以及兵员于后,双方关系自然迅速恶化。

其实也不光是他们两边,玄甲骑自己也在这个暴风眼里。

王世充对于玄甲骑同样没有好看法,如果不是徐乐这一战打得漂亮,把王世充给震慑住,现在多半就要武力逐客。

饶是如此,王世充对待玄甲的态度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恭顺友好。

三方彼此掣肘,互相牵制,形成了一个战略上的均势。

这种均势随时可能打破,一旦打破又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管王世充还是徐世勣,都在努力拉拢玄甲骑,希望能够得到玄甲骑的支持,从而压倒另一方。

这种事关系重大,肯定是要和徐乐谈。

他现在这一病,根本没法前往会面。

如果仅仅是不能对局势施加影响还不算什么,真正的危机在于,徐乐的身体影响的不光是王世充和徐世勣更是玄甲骑自身处境。

从表面看玄甲骑确实是现在最大的赢家,不管战果还是实力,都不是王世充、徐世勣所能比。

可这一切并非来自玄甲骑自身的强大,而是仰赖徐乐自身勇武。

就连整个玄甲骑的组织,其实也是建立在徐乐个人身上。

现在之所以两家都争相结好玄甲骑,与其说是顾虑玄甲骑的武力,不如说是在意徐乐个人的手段。

这种情况有利有弊,好的一面自不必提,坏的一面就是一旦徐乐这个人有闪失,那么基于他所产生的威压全部都会消失,整个玄甲骑还会遭遇反噬。

之前别人对玄甲骑有多怕,现在就会有多强硬。

乱世中人心难测,情义永远不如实力可靠。

更何况王世充本来就不是什么讲情义的主,至于徐世勣为人虽然好一些,但是他也要为自己的部下考虑,关键时刻做出什么选择谁也说不好。

现在两家摸不清徐乐的情况自然不敢妄动,可真要发现徐乐虚弱,两下是否会联手把玄甲骑吞下,谁又说得好?

一想到这些,小六就觉得头大如斗,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偏偏这时候,又是一名梁亥特部落的射手走入,朝小六行个礼随后说道:“王世充的使者又来了,还是要请乐郎君进城。

他还说”“说什么?”

小六沙哑着嗓音问道。

“他还说洛阳城内有为皇泰主诊病的太医,如果乐郎君的伤势严重,还是该请他们看看。

城中的郎中和药,都比咱们军中强得多。”

“混账!”

小六握紧拳头低声斥骂。

这哪里是什么好意,根本就是在刺探虚实或者说是逼宫。

如果徐乐这时候还不出现,那就证明他的病势不轻。

接下来王世充会采取什么行动,可就谁也说不好了。

饶是小六这种年纪和性情,也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就更别说其他人。

王世充显然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而是用这种方式逼迫徐乐表态。

你若是没病没灾,这时候就该露面。

如果始终不吭声,也就别怪其他人不客气!小六想了想,随后朝这名射手说道:“你照料乐郎君,我出去看看。”

他说话间手已经握紧直刀刀柄,大步流星往外就走。

可是刚走出没两步,身后就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你要往哪去?”

乐郎君!小六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转身就看到挣扎着起身的徐乐。

连忙两步上前把他搀扶起来,“乐郎君如何?

感觉好些了没有?

可是觉得饿?

还是口渴?

这军中就是不如家里,当初我发热的时候,阿娘便给我熬热汤来喝,里面再放些生姜。

完事盖上被子好好发一晚上汗,人就能舒坦一半。

我这就吩咐”“行了!”

徐乐打断小六的话,双手紧扣住小六的胳膊问道:“我问你往哪里去?”

“王世充这鸟人,派了使者过来打探消息,我去给他点颜色看看,绝了王世充的心思。

反正我的年纪小,将来闹起来,就说我不懂事胡作非为坏了两家交情,打几十军棍给他赔不是也就是了。

总之先把眼前这关对付过去,再说其他的。”

“胡闹!你这么做,等于授人以柄,咱们再想出面为两家调停,就没了上桌的资格。”

徐乐别看处于伤病之中,但只是昏昏欲睡懒得睁眼,神智还算清醒,对于外面说得什么全都听得见,也知道目前是个什么处境。

只不过他没心思管,也不觉得情况危急到那个地步。

直到小六这么怒冲冲往外走,徐乐才意识到自己不说话不行,这才开口叫住。

“我也知道这不是个办法,可是也没别的法子。

我哥带着人去抢马了,一时三刻回不来。

再说他那张嘴你也知道,比锯嘴葫芦强不了多少。

讲动武自然是可以,可要是和王世充那等人斗嘴,三个也不是人家对手,宋宝就更别说。

一个泼皮侠少,根本上不了台面。

我不把人弄走,咱们实在是没办法。”

“人家请的是我这个将主,我又没死,为何不能去?”

“乐郎君要去?

这可使不得!”

小六连忙阻拦:“王世充那人实在太过歹毒,之前还碍着瓦岗军在不敢妄动,现在没了顾虑,不知道要用出什么手段!乐郎君绝对不能去!”

“你小子年岁不大胆子不小,都已经管到我头上了?”

徐乐微微一笑,朝小六肩膀拍了拍,“十万骁果军都没能奈何我,区区一个王世充又算得了什么?

我若不去,事情就麻烦了。

这事你不懂,就不要多管了。”

说话间徐乐已经脱去外面的斗篷,想了想,又解下腰间直刀。

“见他就不必带这些了,免得把他吓着。”

“那也不能孤身一人啊。

我陪乐郎君去,王世充要是敢耍花样,我就一箭结果了他。”

“你?

你还是好生在这待着吧,我陪乐郎君走上这一遭!”

声音来自小六身后,不是九娘李嫣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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