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青荷伸出去的手微顿,随即若无其事的接过篮子,淡淡点头。
隐去唇边的讽笑,田兮眨眨眼,一手牵起水青荷的手,一手对田老爹和赵梅挥了挥︰“爷爷,奶奶,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啊,我们回去了!”话落,人已经出了门。
赵梅怔怔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半晌,落下了眼泪︰“当家的,我……”
“别说了!”田老爹急急打断赵梅的话,将头撇向一边,不看赵梅。
赵梅一顿,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一手拿了一个野菜卷回到炕边,抬起右手手肘撞撞田老爹的胸膛,低声道︰“当家的,饿了吧,先吃个野菜卷垫巴垫巴?”
田老爹冷硬的神色缓和一些,缓缓将头转回来,一手接了赵梅手里的野菜卷,一手撑在炕上坐起来,讷讷道︰“不光是你,我也后悔啊!可是……晚了!”
赵梅身子僵住,对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是再来一次,也许……事情还是会发展到这一步的。半晌,赵梅低低道︰“都过去了!吃吧,我们已经好久没尝到过粮食的滋味了,这些,应该够我们吃十几天了吧?”说完,眼神飘向盛放野菜卷的篮子,满满一篮野菜卷,有三十几个吧,都冒尖了呢!
田老爹眼神移向盛放野菜卷的篮子,脸色好了很多,轻轻点了下头,盯着手里的野菜卷好半晌,才慢慢凑到唇边咬了口。可能是好久没有吃干的了,喉咙有点不适应,田老爹猛地呛咳起来。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赵梅赶紧挪过去,又是拍背又是顺胸口的,好一会儿田老爹那口气才顺过来。
赵梅咬了口手里的野菜卷,咀嚼几下咽下去,咂吧咂吧嘴巴,滑下炕︰“当家的,你先吃着,我去将早上剩下的野菜汤热热。”
田老爹轻轻点点头,一小口一小口咬着手里的野菜卷。
出了田家祖宅,路过田老大他们家的院子时,听到冯玉在骂人,田老大低声哄着,眼里狡黠一闪,高声道︰“娘,都是你,将家里的吃的都给了爷爷奶奶他们,我们要吃什么,只能饿肚子了!”
“我……”水青荷不明白田兮怎么好好的这样说,刚要反驳就被田兮掐了下两人握着的手,低头看到女儿狡猾的笑容,怔了证,闭上嘴巴。
田老大家的声音嘎然而止,霎时静悄悄的,田兮掂起脚尖看向进去,缩缩脖子捂着嘴巴笑。等笑够了正正神色,清清喉咙大喊︰“娘,我不要,你不能半个月就给爷爷奶奶送一次吃的!我们都好久没吃到粮食了,好不容易换来一点不要全给了他们好不好?”
完了,田兮再次掂起脚尖看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依旧没有一丝声音。田兮冷笑,和水青荷离开。
“兮兮,你怎么能说谎呢,娘什么时候说过要半个月送一次吃的的?”一进门,水青荷再也忍不住,一把拉住田兮就问出了困扰她一路的问题。
田兮憋着笑,一本正经回答水青荷︰“娘,我想让他们知道你比他们几个儿子还要孝顺,他们要是和你比的话,肯定会给爷爷奶奶送吃的,到时候就省得我们大老远的去了!”说完,无辜的眨眨眼睛。
水青荷一噎,半天接不上话,许久才憋出一句︰“那也不能说谎啊!”
这样一说,就意味着水青荷不再追究,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田兮窃笑,却一本正经的点头︰“娘,我知道了,以后绝不在说谎了!”说完,对上水青荷不相信的眼神,又加了一句︰“我保证!”
“真的?”水青荷挑眉。
“真的!”田兮答,为了表示确实如此还重重点了下头,心里却不屑的腹诽着。
水青荷被田兮逗得“噗嗤”一笑,点点她的小脑袋,轻嗔︰“你这孩子!”转身向厨房走去。
逼死了田老二,还想过逍遥日子?等着吧!好戏就要上场了,你们就好好表演吧,田兮回头,望向村里的方向,意味深长的勾唇。
田家祖宅。
“当家的,给!”赵梅舀了小半碗野菜汤给田老爹。
田老爹接过来,轻轻吹了几口,待汤稍凉一点喝了一小口,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老婆子,你说,老二媳妇哪来的粮食?”
赵梅盛汤的手一顿,随即摇头︰“不知道!”完了看向田老爹,又加了一句︰“你管她哪里来的,饿不死我们不就行了?”
话落,斜着眼睛睨眼田老爹,不再说胡,一手拿了野菜卷,一手端了汤碗就着,吃得满足。
“呵呵,娘去去对!”田老爹一怔,随即轻笑着摇头,埋头吃起来。
“呼,当家的,吃饱真好啊!”赵梅放下碗,满足的呼出口气,眼珠一转扫到柜子上的篮子,道,“不行,我得先去把篮子藏起来,要是让那几个土匪看到了,就没我们的份了!”说着,“哧溜”滑下炕,快步向柜子走去。
“哟,爹,娘,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居然还要藏起来不给我们看见?”门帘晃动,伴随着田老大的声音,冯玉等一群人进来。
赵梅要藏篮子的动作来不及,蓝穗子被田老大一把拽住。赵梅用力,却扯不过田老大,母子俩就僵在柜子旁边。
“爹,娘,你们这就不对了,我和老三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有个吃的还藏起来!”田老大撇嘴,一手去掀篮子的盖布。
赵梅一把抱住篮子不给田老大掀开,大吼︰“滚开!什么都没有!”
“真的?我看看!”田老大对田老三使了个眼色,一手拽住盖布,一手去推赵梅。
赵梅一个趔趄,被田老三扶住,顺势禁锢在怀里。
田老大顺利掀开盖布,看到了篮子里的盖布,眼睛一亮,啧啧出声︰“娘,你太过分了,几个孙子孙女都好些天没吃上个饱饭了,你却要将吃的藏起来?爹,你也不说说娘,你们太自私了,就图自己,完全不管我和老三两大家子的死活!”
田老爹气得胸膛剧烈的起伏,指着田老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三,给!”田老大不屑的撇嘴,捡起一个野菜卷扔给田老三,转头又招呼冯玉他们,“媳妇,老三媳妇,孩子们,快过来自己拿!”
几个孩子一进来就紧盯着篮子使劲看,现在听到田老大的话“哗啦”一下围过来,一个个上手去抢。
“慢点,这么多呢,足够你们吃饱的!”冯玉叮嘱田大利他们,一手拿了一个野菜卷啃起来。
一众人像是三年没吃饭似的,狼吞虎咽的,两三口一个野菜卷就下肚了。风卷残云,一篮子野菜卷以飞快的速度减少,赵梅瞪大眼睛,双眼喷火的瞪着田老大他们,几人对她的瞪视视而不见,飞快的啃着手里的野菜卷。
田老爹斜靠在被垛上,腮帮子气得一鼓一股的,右手里的野菜卷被握成碎屑而不自知。
“嗝,爹,我干!”田小利啃着野菜卷,双眼眼巴巴的盯着田老大看。
“干啊?”田老大一边啃着野菜卷,一边四顾寻找着什么。
冯玉扯扯田老大的袖子,用下巴点点灶台的方向,低声道︰“那里,有喝的!”
田老大挑眉,大步跨过去,见锅里果然有野菜汤,盛了一碗端给田小利︰“来,喝吧!”
田小利接过碗,“咕嘟咕嘟”喝起来,气都没换,一大碗野菜汤就喝进了肚。田小利抹抹嘴,将空碗递给田老大。
田老大见锅里也没多少了,索性全部倒进碗里,端过来递给冯玉。
冯玉接过来喝了一口,转给了田大利。
“爹,我也要喝!”田二牛眼巴巴看着田大利手上的碗,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野菜卷。
冯玉装没听到,手肘撞撞田大利,给他使个眼色。
田大利眨巴眨巴眼睛,一口喝干碗里的野菜汤,空碗竖起来给田二牛看︰“没了。”
田二牛眨掉眼里的泪水,掂起脚尖看看确实没了,认命的啃着手上的野菜卷。
一篮子野菜卷就剩下四五个,田老大拍拍饱胀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好些天了,终于吃饱了一顿!”给田老三使个眼色,田老三放开赵梅。
赵梅立马扑向篮子,见整整一篮子野菜卷,现在就剩下四五个,眼泪不可抑制的滚落下来,嘶声大吼︰“畜生!你们这些畜生!”
“娘,我们是畜生你是什么?”田老大撇嘴,“不就是吃了点吃的嘛,至于嘛你!”
田老爹气得出气多进气少,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田老大被赵梅哭得心烦,不耐烦的站起来︰“行了,我们又不是外人,都是你的儿孙!”迈步向外走。
冯玉他们赶紧跟上,一群人又像来时一样“呼啦啦”离开了。
赵梅跌坐在地上抱着篮子痛苦,田老爹放在身侧的双拳紧了又松,良久,闭上的眼睛再睁开,哑声道︰“老婆子,起来吧!”语调带着压抑的怒气。
“当家的,这是作孽啊!老天怎么不收了他们啊!”赵梅颤巍巍的站起来,抚摸着篮子里仅剩的几个野菜卷哭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