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苏有些心痛。
那些旧伤,依然没有好。有一道特别深的,还缝着针线。
看那伤口很宽,又很深,似是长形利刃所致,而且是断筋伤骨。
那次在温泉里,云河衣衫透薄,郦苏把云河全身都看得很清楚。
这样的伤口,不只在一只手腕,另一只手腕,甚至是双脚上都有!
云河的双手双脚曾经被人挑断筋骨,要是正常人受了这样的伤,已经是废人一个,而不知道是谁给云河做的治疗,令到他能像常人一样行动自如。
但那个人肯定不是云河自己。
一个双手双脚的骨筋都被挑断的人,又怎么可能给自己缝针呢?
真的很难想象,像云河如此善良的一个人,还有谁会忍心伤害他?
郦苏便忍不住问:“云谷主,你手腕上缝针的旧伤是谁所致?”
云河愣了一下,没想到郦苏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他脸色一沉,垂下眼帘,道:“是甄王,他看中了我的奴仆,想买下来,被我拒绝后,他怀恨在心,派精兵一路追杀我。那时候的我太大意了,一时不慎,被他的手下逮到。他废了我的手脚,所幸我被一位前辈救起。”
追杀?还挑断手脚?
郦苏听了,一脸疑惑地说:“云谷主,恕我直言,就算是寡人的后宫三千佳丽在你面前都会黯然失色,那甄王又是沉迷男风之人,怎么为了争夺几个奴仆就对你下如此重手?寡人的意思是,他的眼睛瞎了吗?你比那些奴仆和女人都好看得多,甄王看中的怎不是你,而是你的奴仆?”
云河汗了汗。
没想到这个皇帝心水倒是清,这样都被他分析出疑点。
还有,皇帝的关注点真是奇葩。
云河轻咳一声,汗笑道:“陛下真是英明,那时候我易容成相貌平平的普通人……”
“呵呵,难怪……”郦苏心里在暗暗兴幸。
云河有些纳闷,吐槽道:“陛下,我差点就死了,这有什么好笑?陛下该不会是在幸灾乐祸吧?”
看到云河脸色不对劲,郦苏知道自己失态了。
的确不该在这种时候发笑啊!
郦苏赶紧道歉:“云谷主,很抱歉,寡人并无取笑之意。寡人的意思是,云谷主的容颜像天仙般,像甄王这种不仁不义之徒,不配一睹云谷主的风采……”
然后郦苏又狠狠地骂:“甄王这个牲口不如的家伙!竟然伤害云谷主!有朝一日,寡人若是能重登帝位,必定会将云谷主所受的痛苦十倍奉还于他!”
郦苏为云河骂得愤愤不平,好像受到伤害的是他那样感同身受,好像已经将甄王打了一顿,那怒目圆瞪,手顿足的样子也是绝了。
云河想气也气不起来,只是觉得这个皇帝其实也挺接地气,有时候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也很逗,完全没有皇帝的架子。
他哪里知道,郦苏只在他面前才如此亲和,要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会摆黑脸,撒皇帝脾气的。
郦苏真正的心思,只是不想甄王得到云河而已!
要是甄王一早就知道云河这惊为天人的容貌,估计云河早就被甄王捉走了,而自己现在也没有机会跟云河相识。
不想被甄王目睹自己的风采,这是什么奇葩理由?
云河又汗了汗,没有说下去,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云河假装把手伸进衣袋里掏东西,从空间戒指里变出一青一红的两只小瓷瓶,递给郦苏道:“陛下,这里有两种灵丹,青瓶装的是止痛的清宁丹,红瓶装的是养血的朱颜丹,每瓶有三十颗,陛下每天各服食一颗,再配合洗经伐髓,三十天之内可痊愈。”
“谢谢云谷主。”郦苏视如珍宝地接住。
刚才说到一半的话题,就被打断,郦苏意犹未已。
旧伤是甄王所致,那新伤呢?
为什么在短短的两三天之间,云河的手腕上又会增添新伤?
而且这种类似的伤口,在他的手腕上反反复复不下十道八道……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云河该不会是因为内心有什么化不开的心结,多次轻生未遂吧?
想到这里,郦苏心中更加痛惜,他语重心长地对云河说:“云谷主,你才貌双全,举世无双,又神通广大,能人所不能,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蝼蚁都尚存偷生,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一定要看开一些,别悲伤厌世,也别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要是你不嫌弃寡人是一个无实权的皇帝,有什么委屈不妨跟寡人倾诉,待他日我收复江山,平定甄王之乱,寡人一定会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云河听了,云里雾里,这个皇帝怎么突然跟自己说这种奇怪的话?
是自己帮他洗经伐髓出了差错,把他的脑子都洗坏了吗?
于是云河只得汗汗地笑着问:“陛下,我什么时候想轻生了?”
郦苏一脸心痛地指着云河的手腕道:“你不是轻生,为何反反复复把自己的手腕割伤?你不要告诉我,这不是割脉自尽?”
啊!云河这才恍然大悟。
他下意识把袖子拉了拉,遮去手腕上乱八八遭的割痕。
云河淡然地笑了笑:“谢谢陛下关心,但是我并非陛下想象中那种厌世的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没活够呢!”
说好陪着希希女神直到天荒地老,说好要生一窝可爱的狐宝宝,这些美好的远大理想还没实现,云河又怎舍得死?
真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在乎自己身上的伤口。
要是换作以前,这些伤口早就该消失了。
只是自己接二连被圣境和无境的人打伤,伤了元气,自愈能力大挫,伤口愈合的速度跟凡人一样。
至于那道新伤,是为皇帝炼制那瓶新的朱颜丹所致。
原本在船谷里他是有些存货的,本可不必割脉放血,岂料他翻了小药箱,发现少了两瓶,也不知道被谁吃去了,根本不够用。
他哪里知道,偷吃他灵丹的馋嘴家伙,正是那条吃货龙。
他在想,自己最近老是晕倒,说不定是希希他们趁自己在晕倒之际,灌给自己吃掉了。
没有就重新炼制呐!
云河一向都不敢吝啬自己的血。
郦苏凝望着云河,但见云河笑得风轻云淡,清澈得如同晴天下湛蓝海水的眼神,没有半点的阴霾和抑郁,这的确不像是那种愁苦郁结,自寻短见之人啊!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可是一个人既然不是寻死,那为何要在自己手腕上割那么多又长又深伤口?
这种事情能闹着玩的吗?
“那你的手腕为什么会割伤的?”郦苏不死心,继续追问。
“陛下,能不能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为了陛下的健康,陛下当务之急,是先用服食灵丹调养。”云河直接拒绝回答,转移话题。
云河并不是故意在皇帝面前摆架子,他只是不想被皇帝知道自己用血炼丹的事情。
郦苏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君王之命也可能违背?
在云河那看似单薄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无畏的心,正如他不怕甄王那样,他也不怕自己。
要是自己有实权在手,云河敢这样跟拒而不答,还直接命令自己?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来船谷避难和治病的人,性命还在别人手中。
云河,总有一天,寡人会让你臣服的!
郦苏心里又暗下了决定。
云河表现得越是神秘莫测,郦苏就对云河越是感兴趣。
接下来,就是服食灵丹的问题。
看着云河给的那两只精致的瓷瓶,郦苏犹豫地说:“云谷主,其实经过你三天前的那次治疗,寡人觉得自己的病就痊愈,非但不觉得痛,还觉得精神倍添,元气满满的,真的还要继续服食一个月的药吗?”
很多人都讳疾忌医。
他们会认为药吃多了,没有好处。
往往病情刚刚好转,就静止有药,不去巩固,结果导致旧病复发,而且发作得更加凶猛,对机体损伤更大,治疗难度更大。
云河一脸严肃地说:“陛下,您不觉得痛,是因为清宁丹有宁神止痛之效,陛下觉得恢复了力气,是因为朱颜丹能补充损坏的鲜血。但这些都只是缓解症状而已,病的根源在骨髓,骨髓只恢复九成,每天陛下的机体仍不断被坏血侵蚀损伤。要是这灵丹停止服食一天,陛下又会恢复从前的痛楚,要是洗经伐髓终止,不出十日,坏血就会完全侵蚀正常骨髓。陛下是治还是不治呢?”
云河说得这么认真,根本不像开玩笑。
还没等云河说完,郦苏就觉得鼻子一热,两行鲜血再次涎下。
云河说得太准,果真就灵验……
郦苏吓得脸都青了,连忙掏出手帕抹鼻子。
“云谷主,寡人都听你的,你一定要救寡人啊!”郦苏害怕地说。
云河平静地说:“陛下,请放心,我说过要医好你的,那就会言出必行。”
郦苏不敢再多言,乖乖躺好,任由云河进行治疗。
跟上次一样,云河祭出紫莲,帮郦苏洗经伐髓。
两个时辰之后,郦苏又排了一身腥污。
这一次,依然是十分痛,只是比上一次减轻了很多。
这也许是云河上次已经帮郦苏初步疏通了经脉,所以这次一就更加顺利了。
就好像一条路,堵住了,进行了一次清理,通了,能走了,只是路还是很窄,通行的速度快不了,而且路面并不坚固,也不好走,坑坑洼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