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悦出了牢房,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也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暖意。
她的眼睛酸涩的难受,却是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她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路是自己选的,再苦再难,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监狱的大门在她身后重重地关上,心口仿若被一块巨石压着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拿出那支玫瑰金色的钢笔,眼中幽然划过一丝冷嘲,手一松,笔滑过她的指尖,直直地掉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姐……”碧巧愕然地看着她,“那是杜少爷送您的成年礼,您平时不是最宝贝的吗?”
沈之悦勾唇哂笑,并不理她,一抬头,却瞧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靠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与她四目相对时,那人方懒洋洋地站直了身子,大步朝她走来。
“夫人,哦不对,我应该改口叫你沈姐了。”他在她面前站定,英俊帅气的脸上噙着一抹疏离冷淡又满是嘲讽的笑意,“你还真是无情呐,他这才刚一出事,你就迫不及待地要投入他的死对头的怀抱,也不怕别人耻笑吗?”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现在你我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以后就两不相干了,我的事也就不劳齐先生操心了。”
听她如此,齐修眼神却变得阴鸷起来,他咬牙切齿道:“你的目的是达到了,可我还没有,她依旧对他念念不忘……”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只负责帮你离间他们,能不能赢得她的心,全凭你自己的本事,恕我爱莫能助。”
沈之悦越过他,上了辆黄包车,完全无视他如利刃一般阴冷愤恨的目光。
车子在杜公馆门口停了下来,沈之悦摸了摸口袋里那份她渴求已久的休书,心里却没有预期中的开心畅快,反而空落得让她难受。
院门缓缓开启,杜子璿从里面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他明艳动人的新婚妻子。
沈之悦看了眼比之上次丰腴了不少的严忆珊,目光最后停留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不由感慨,难怪他们的婚事这么赶,原来是严大姐的肚子不等人。
杜家最近还真是好事不断,不仅整垮了晋如霆,还喜添新丁,杜子璿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怎么可能还会念及她这个旧人?
“你还有脸来这里?”
果然他出口的第一句话就不给她留分毫的情面。
“当然。”沈之悦也不示弱,气定神闲道,“杜家能这么顺利地接手晋家的生意,可是有我一半的功劳,现在晋家垮了,杜少爷总不会不管我吧。”
见她这般恬不知耻,杜子璿心里对她仅存的那不忍也已消失殆尽,他唇角微扬,笑得讽刺而残忍,“承诺你的事情,我不会食言,不过当初你是怎么进晋家大门的,现在就用同样的方式进我杜家大门吧。”罢,他便揽着严忆珊侧身站在一边,给她让出路来。
“姐……”碧巧脸色大变,又气又急,她怎么也没想到杜子璿会这样对待自家主子。
当年姐被逼无奈,是从十里长街跪着爬进晋府大门的,那时她每行一步,都会被围观的人丢各种脏臭的垃圾,他们骂她不要脸,骂她贪慕虚荣,自甘堕落。
她的姐曾经是那么高贵优雅的人,却被他们如蝼蚁一般践踏,各种污言秽语,羞辱谩骂夹杂而来,连她一个卑贱的奴婢都无法忍受,她不知道姐究竟是如何挺过来的,若是换做她,她真的宁可死掉。
现在,杜子璿居然要姐再受一次那样的屈辱,简直可恶到了极。
见她情绪激动,沈之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没事的。”
她依旧微笑着看向杜子璿,丝毫不动怒,声音平静道:“恐怕要让杜公子失望了。”话落,她视线微转,唇畔的笑意渐转浓厚。
“之悦,你来了。”一个格外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
“爹,您怎么出来了?”杜子璿表情错愕地看着来人。
“我不来,难道让你在这里怠慢我的客人?”杜如海瞪了眼自家儿子,又变脸极快的对儿媳妇道,“忆珊呐,你怀了身孕可不能在这里吹冷风,赶紧回房歇着。”
他打发下人搀扶着严忆珊进去,这才又回过头来歉意地对沈之悦:“让你见笑了,快跟伯父进去吧,以后就把这儿当自个儿家,可千万别跟伯父客气。”
沈之悦笑着头,眼角的余光瞥见杜子璿有些铁青的俊脸,对这个男人,她已经不出是什么样的感情了。
如果沈家没有出事,父亲和母亲都还健在,或许她会嫁给他,相夫教子,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妻子,直到她生命的尽头。
可是世事无常,她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
布置讲究的房间里,沈之悦洗了个澡,换了身舒适的衣服,才刚坐下抿了口茶,便有人大力地推开房门,冷冷地质问道:“你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我爹对你的态度转变这么快?”
自从沈家没落以后,父亲一直反对他和沈之悦的婚事,再加上她朝三暮四,背着他去勾引晋如霆,闹得人尽皆知,害得他,连带整个杜家都跟着蒙羞,父亲应该百般厌恶她才是,怎么如今却将她奉为上宾?
“因为我不仅帮杜老爷整垮了晋如霆,还帮他笼络了北方的江大帅,有了这么大的靠山做后盾,他怎么能不感激我?反倒是杜公子你,自作聪明,以为花言巧语哄骗了我的丫头,就能让她为你办事,若非我有意为之,你觉得她能透露给你半消息吗?还有,晋如霆是什么样的人,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就算你用卑劣的手段抢了他的生意,但只要他一息尚存,翻盘就指日可待,你若无法将他一举打落谷底,就不要妄图去招惹他,最后还要你爹去给你善后,简直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