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静轩阁的府门前,上官秀举目看了看,而后迈步走上前去。
有两名家丁打扮的大汉走下台阶,向上官秀拱手的同时,把他们三人顺便打量了一番,问道:“阁下请留步,请问阁下来静轩阁有何贵干?”
上官秀拱手回礼,说道:“在下,求见钰王殿下。”
听闻他的话,两名家丁脸色同是一变。私下里,他们也会称呼唐钰为殿下,但在公开的场合,他们可不敢这么叫,唐凌已削了唐钰的王位,再称呼他为钰王,有谋反叛乱之嫌,而上官秀竟敢站在静轩阁的大门外,光明正大的称呼钰王殿下,两人又怎能不惊?
不等他二人说话,上官秀又道:“在下,上官秀。”
啊?听到上官秀这三个字,两名家丁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
上官秀?镇国公上官秀?屠杀百万义军的那个上官秀?两名家丁瞠目结舌,支支吾吾道:“你……你你……”
“还请两位兄台,代为通禀。”上官秀向二人点下头。
两名家丁总算是从震惊中反应下来,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二话没说,转身向府内跑去。另外那名家丁,又倒退两步,抬手握住肋下的佩剑,精神紧张,戒备十足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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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的眼中,上官秀可不是唐钰的朋友,而是唐钰的死敌,他的双手,沾满了义军的血,百万义军的冤魂,也足以把唐钰和上官秀之间的情谊斩断个一干二净。
时间不长,从静轩阁的大门内又涌出来数十名修灵者,清一色的青衣打扮,有的佩剑,有的佩刀,呈扇形分开,把上官秀、肖绝、吴雨霏三人半包围起来。
看得出来,对方这些人的修为都不弱,肖绝和吴雨霏面色凝重,缓缓抬手,握住肋下的佩刀,周身上下,时不时地飘散出黑色的雾气,两人都已做好了准备,只要一有不对,便抢先出手。
上官秀则是背手而站,对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修灵者们看也不看一眼,好像根本不知道有这些人的存在似的。
他仰着头,看着牌面上静轩阁三个字,怔怔发呆。过了许久,他方喃喃说道:“是钰王殿下的字迹。”
他话音刚落,府门内有銮铃玉佩声响,紧接着,有人在门内说道:“阿秀!”
听着熟悉的话音,上官秀身子一震,举目前望,只见大门内快步走出来一人,只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如冠玉,五官精致,容貌俊美,好一位翩翩公子,风姿绝代。
这位俊美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唐钰。
唐钰的样貌和他的姐姐唐凌极像,唐凌美得倾城倾国,唐钰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在上官秀认识的男子当中,容貌能堪比唐钰的,只有辛继成。
在看到唐钰的那一刻,上官秀心头百感交集,真彷如隔世。他愣了片刻,整了整身上的衣冠,拱起手来,一躬到地,说道:“上官秀参见殿下!”
“上官秀,你这厚颜无耻的小人,恶事做绝的混蛋,你还有脸来见殿……公子?”跟随唐钰一并出府的还有一妙龄女子,她冲着上官秀厉声喝道,说话的同时,她把肋下的佩剑抽了出来。
上官秀没有看她,在他心中,整座盐城,除了唐钰,也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入他的眼。他保持着躬身施礼的姿势,久久未动,也一言未发。
唐钰深吸口气,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上官秀的面前,托住他的胳膊,把他搀扶起来,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角上扬,笑了,说道:“阿秀,多年不见,你变了好多。”
他和唐钰之间,已有四年未见。
当年他二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意气风发,满腔的热血与豪情壮志,在王府内,把酒高歌,彻夜长谈,何其痛快,四年后,物是人非,上官秀已不是当年的上官秀,唐钰,更不再是当年的钰王殿下。
被发配到风郡,一住就是四年,时间,磨平了少年王爷的锐气,小小年纪,岁月已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思及至此,上官秀心头发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他垂首说道:“殿下也变了。”
“四年,足可以改变很多事,也足可以改变很多人了。阿秀,现在我不是钰王,你也不必再叫我殿下。”说话之间,他拍了拍上官秀的胳膊,甩头说道:“走,我们进府说话。”
“殿下请。”
“阿秀,我说了……”
“在秀心中,殿下永远都是殿下,秀在盐城敢这么叫,在上京,依然敢这么叫。”上官秀不想改口。
唐钰笑了,他知道上官秀的胆子有多大,当年他无根无基,为了救自己,都敢违抗圣命,现在他有贞郡为根,有贞郡军为剑,有修罗堂为盾,胆子自然是更大了。
他不再多言,身形一转,迈步向府内走去。上官秀跟在他的身侧,路边那名妙龄少女的时候,后者冷冷哼了一声,撇着小嘴说道:“假仁假义!”
她的话音不大,但也足够在场众人听清楚的。唐钰皱了皱眉,看眼妙龄少女,沉声道:“双儿不得无礼。”
上官秀对她的骂声置若罔闻,对她这个人,亦是视而不见。他跟着唐钰,走进静轩阁内。
刚才在府门外,家丁便有数十号人,进入府内,家丁更多,不下百余众,而且无一例外,全是出类拔萃的修灵者。
这些人身上,没有军队那种整齐划一的默契,身上佩戴的武器千奇百怪,想来应该都是江湖中人。
对此上官秀并不意外,当年的百万叛军当中,便有很多的垩江湖门派参与,风郡这里的垩江湖门派,大多都以唐钰马首是瞻,派垩出门下弟子保护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看到上官秀跟着唐钰走进来,周围的修灵者们一同围上前来,一个个对上官秀怒目而视,许多人把身上佩戴的武器都亮了出来。
唐钰瞄了上官秀一眼,后者神态自若,仿佛不知周围众人对他的敌意,不知他们随时可能扑上来,把他剁成肉泥,如果不是他狂妄到目中无人的地步,那么就只能说他是艺高人胆大了。
“统统退下,不得无礼。”唐钰沉声说道。
周围众人闻言,一个个将亮出来的武器慢慢收起,缓缓后退。
唐钰带着上官秀走进大堂内,二人分宾主落座。肖绝和吴雨霏站到上官秀的背后,在唐钰的身后和左右,各站有几名面沉似水的中年人。
刚才上官秀就感觉到了,这几名中年人的修为都不简单,其中至少有两人的修为境界已突破第一阶。在如此众多的灵武高手保护之下,唐钰在盐城的处境可谓是安垩全至极。
在扫视那几名中年人的同时,上官秀也看清楚了站于唐钰身边的那位妙龄女子,十八垩九岁的样子,长相甜美动人,虽说看向自己时,眼神中带着憎恨和怒意,但看向唐钰时,却是充满了暖意和爱慕。
上官秀只瞥了两眼,也就明白她和唐钰的关系了。时间不长,有侍女端送上来茶水。唐钰环视左右,见几名中年人都是如临大敌地站在自己的周围,他挥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可是殿下……”
“下去。”唐钰再次麾下手,屏退手下众人。在他们退出大堂的同时,上官秀亦向肖绝和吴雨霏点下头。二人躬了躬身形,双双走了出去。
没有闲杂人等在场,唐钰轻松了不少,笑道:“阿秀,你尝尝,这是今年从雪山上新采下的雪茶。”
上官秀向唐钰一笑,端起茶杯,稍微喝了一小口,赞道:“好茶。”
没有太多的寒暄,以上官秀和唐钰的关系,也不需要虚情假意的寒暄。唐钰边喝着茶水,边问道:“阿秀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上官秀笑道:“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征战,或是在去征战的路途上。”
唐钰点点头,说道:“你统帅贞郡军的战绩,我都有听说。尤其是在一次国战时,我军大败,当时,我着实担心了好一阵子。后来,我听说你安然无恙,我才算安心。”
上官秀心头一暖,欠身说道:“让殿下替我垩操心了。”
“不单单是操心,也有伤心。”唐钰另有所指地幽幽说道。上官秀神情一黯,垂首说道:“是因为我率军剿灭叛军的事吧。”
“阿秀口中的叛军,却是我心中的大风义士。”
“大风义士,又岂能做出叛乱之举?”
“阿秀认为那是叛乱?在阿秀的心中,谁又为正统呢?”
“谁坐在皇位上,谁就是正统。”
“香姐的皇位是如何得来,你心中很清楚,不是吗?”
“不管她是如何得到的皇位,既然她已经成为了皇帝,这个事实就无法再改变。”上官秀说道:“武力罢黜皇帝,只此先河一开,后患将无穷无尽,风国亦将永无宁日。今日我杀百万人,明日风国将少死千万、万万人。殿下可以不理解,但秀,无愧于心。”
唐钰没有再立刻接话,他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过了好一会,他噗哧一声笑了,摇头说道:“你还是老样子,你的想法,总是出人意料,总是令人捉摸不透,也许,我也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