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乱套(1/1)

“你也小声一点。”她母亲陆老太太皱着眉,低叱了陆建裙一句,隔墙有耳,她也不怕叫有心人听去。到底是不能相信真有一个同谢雅娴长得一般无二的人,半晌方又道,“那个四小姐多大的年纪?”

陆建裙想了想道:“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

十七八岁就对不上了,谢雅娴总有二十四五了,而且她死的时候尸体也被建豪带回了上海,就葬在郊外公墓园里,那就不可能是她本人了。陆老太太暗中揣测着,世界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从前她们没遇到罢了,这一回叫建裙碰上,也是她的一种际遇,便道:“人家小姐的身份那样高贵,以后别再说同你大嫂长得相像的话了,万一叫你大哥听见,只以为是我们故意刺激他呢。还有,那一位也顾忌的很。”说着,嘴巴往上一撇,就朝陆建鹏坐的方向动了动嘴皮子。

陆建裙当然明白她的顾虑,但这事着实是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了,她想忍都忍不住,就道:“咱们这里同四小姐只是一墙之隔,除非大哥不到医院里来,要是大哥过来,不提防遇到只怕吓得比我还厉害呢。依我说,不如趁早告诉了大哥,也好叫他有个心理准备。”

“这倒也是。”陆老太太暗暗的点头,大儿子自儿媳妇死后就有些神经兮兮的,跟着伺候的人还说曾听过大爷念叨大少奶奶的名字。她想那婚事毕竟是大儿子自己决定的,总归是有些感情基础,儿媳过早的亡逝,对于他而言不能不说是很大的打击。倘若当真如建裙所言,建豪到医院里的时候不小心与四小姐碰个正着,搞不好真的要出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来不来医院还两说呢。自己住院这么长时间,可是连建豪的一面都没瞧见的呀。

陆老太太心里乱成一团,又是生大儿子的气,又是生儿媳妇的气,不论活着的还是死了的,总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她望着女儿,想了片刻才说:“你大哥不见得来医院,若是来了就告诉他,若是不来,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不知道吧。”

陆建裙点点头道:“这个我明白,谁闲无事的要去多嘴多舌讨大哥的烦心呢。”

“你明白就好。”陆老太太沉黯着说,她对于那个儿媳简直厌恶透顶。实在不愿她再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了,哪怕是她的名字都不想再听到。

且说宛春看着陆建裙几乎落荒而逃,心里对于她真是鄙夷到极点。那个人长舌的本事,她在前生就领会过,想必她忙不迭的回去。定然是要告诉她母亲自己和谢雅娴长得是如何相像的话。不出所料的话,陆家人很快就会知道,北岭李家的四小姐是同谢雅娴长得一样了,旁人犹可敷衍,就是陆建豪那里让人为难。

她本不愿这么早暴露身份的,自知道陆老太太住在隔壁以后。她就一直想用守株待兔的方式,等着陆建豪自己上门来。她在明,他在暗。这样才可以出其不意。眼下叫陆建裙那个疯女人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所有的计划都得重新来过才是。

想到这里,宛春忽然记起还有件事没有搞清楚,方才陈芳菲口中的那位陆先生,她竟忘了问。此刻陈芳菲忙活完。已经回枫桥官邸去了,宛春忙就叫来秀儿问她:“刚才你去送水壶的时候。是亲自送到陆先生手里的吗?”

秀儿道:“应该是送到陆先生手里了,我敲门的时候是另一位先生开的门,听说我要找陆先生,他就朝里喊了一句,后来就过来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多大的年岁?”宛春问道。

秀儿腼腆笑道:“差不多二十岁的样子,说话很客气,赶着我叫小姐,倒叫我不好意思的。”

差不多二十岁的陆先生?难道不是陆建豪,而是陆建鹏吗?怎么,他在这里一上午还没有走?宛春缓缓的吐出口气,不是他来医院最好,那就说明事情还有救,一切都还来得及。

“秀儿,你来。”宛春心若沉石,做好决定后便向秀儿招了招手。

秀儿弯下身,附耳过去听她低声的说了几句,良久才直起身子笑道:“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好好地怎么说到表小姐的头上去?人家不过是去借了个水壶,我想应该没有别的事情吧?”

宛春也笑道:“我也没说有别的事情,只是想着你说隔壁那个陆先生很年轻,他的心地也好,愿意送水给别人解燃眉之急,所以才叫你多多留心些,看看隔壁是什么样的人家。若好,便是给表小姐说一说亲,也不为过呀。”这倒是她的真心话,方才陆建裙来还水壶的时候,她就见陈芳菲神色慌慌张张的,那种慌张不似是见到陌生人的慌张,反而像是带着一层羞赧的慌张。她自诩是过来人,对女儿家的小情怀看的比秀儿要清楚得很,再说陆建鹏的为人她也信得过,样貌堂堂,不啻为做丈夫的好人选,就是他的家人太难堪了些。

她于这上吃过苦头,所以听秀儿反对,倒也不大坚持,便又说道:“总归多留心没有坏处,他们家的那位小姐,我瞧着老爱向我们这边走动,大概是要走二姐姐的路子,求她办事呢,咱们多留心也就是替二姐姐多留心了。”

秀儿倒是认同这个,陆建裙来回几次都让她拦了回去,也知那人难缠的很,所以就应下来道:“好吧,我多留心就是了,有什么情况再同你说。”

“嗯,”宛春点着下巴,接着吩咐她,“最近要是来了什么不认识的人,也多上点心,这里不比家里,我已经让上回绑架的事吓住了,真怕再出意外。”

秀儿忙道:“这是自然该防范的,你放心,外面列兵都还在,他们不敢乱来了。”

宛春笑笑,支耳听着隔壁静悄悄的,也不知陆建裙是走了还是没走。她扭头看着门,便对秀儿道:“将门关严实点,省的再让乱七八糟的人闯进来了。”秀儿听话的关上了门。

孰料没过多久,姑姑李岚藻倒是和表妹何金丽坐汽车到医院来了。原来余氏昨夜里受了些寒,白日又忧心外孙的病,身上倦懒懒的,正闹不舒服。李岚藻打电话到枫桥官邸,正是翠枝接的,就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一说,她顾念大嫂和侄孙,就带着金丽到枫桥官邸看望。傍晚陈芳菲从医院赶回府的时候,她们母女还没有走,听闻宛春这里只有一个丫头秀儿在伺候,很是放心不下,就要过来看看。

两个人一进门,瞧宛春气色还好,李岚藻便笑的坐下来道:“几日没见到你了,让姑姑看看瘦了没有。”便将两手包抄着,把宛春的腰肢抱了一抱,又笑道,“看来秀儿把你照顾的不错,瘦倒是没瘦。就是你这个腰啊,太苗条了,姑姑都不忍抱。”

宛春含笑娇嗔道:“姑姑,你怎么一来就打趣人家?”

李岚藻捏一捏她的鼻头,抬着下巴点点金丽说道:“那丫头的腰真是像水桶一样,你们俩姐妹要匀一匀才好。”

“妈妈,同样的话你到底要说几次呀?”金丽和宛春并肩坐在床头,笑眯着眼睛,抱住宛春的一只胳膊晃了晃,朝李岚藻撒娇道,“你难道不知眼下正盛行丰腴美吗?南国新选出的校花——金陵林家的大小姐林可如,可就是个丰肥艳丽姿色过人的标准唐朝美人呢。”

“你这话到底是夸人家还是损人家呀,林大小姐才十八岁,叫你说的活像个妇人。什么是丰肥艳丽?让人听见还不生恼吗?”

李岚藻笑骂她两句,她于报纸上看过金丽所说的那个林家大小姐,模样确实是漂亮,比宛春是胖了一些,可还不到丰肥的地步。再则,宛春也是太瘦了一些,便是金丽仲清她们,比起她来都要胖一圈的。

金丽见她母亲这样说,就把嘴巴嘟起来哼了一声,不说校花她还想不起来,说到校花,她便记起那一回放暑假,去旧京李家玩耍的时候,好像听到宛春的同学来说让宛春参加校花大赛的事。她从旧京回上海后,由于忙着上学的事情,竟把这事忘了,也不知后续如何,这时记起来就忙问宛春道:“宛姐姐,你们不是也举办了校花大赛吗?怎么样,冠军是不是你呀?”

宛春瞧她问的天真,好像那大赛的冠军可以让她唾手可得一样,便咯咯笑道:“表妹,你真是高看我了呀。漂亮的女孩子那么多,焉知冠军是我,只怕另有其人。”

只怕另有其人?金丽咬着下唇,灵动的双眸滴溜溜的转着,忽的抱紧宛春笑道:“闹了半天你们的冠军还没有选出来吗?宛姐姐,那你谦虚什么呀,照我看来,此桂冠必将花落李家了。你想想看,你出身世家,模样生的又好,还有谁能比得过你呢?”

“小淘气!”宛春点着金丽的额头,笑嗔道,“还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仔细让别人听去,要笑话我呢。北岭的世家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数,比我好的可是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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