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识(1/1)

来人看她回身,倒也显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只不过遮掩的迅疾,刹那就醒过神来对宛春笑了一笑,却向那侍应生笑骂道:“猴崽子,几时学的这般多嘴?这位小姐或许是走累了,借你的地方休息片刻,那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你怎可叫这位小姐起身呢?”

侍应生听他半真半假的训斥,仔细打量一眼宛春的容貌,心里只想发笑。谁都知道京师四大公子是一向爱讨漂亮女郎欢心的,其中又尤以总统府的五少爷为最。

因香山幽静清雅,又有宜江作伴,所以附近学校里的学生无事时总是三五成群的结伴来这里游玩,京师四大公子自然不能放过这等猎艳的好机会,因此惯爱来园子里骑马,这上马石也是专一为他们而设,往常若是有人不仔细坐了或踩了,定叫他们骂个狗血淋头才罢休。

今儿不过是换了一位娇滴滴柔弱弱的小姐,侗五爷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要是还不明白,这差事也是白混了。于是忙伸手佯装打嘴,自怪自责道:“是我多舌了,只为了五爷要过来玩的开心,竟忘了照顾这位小姐。着实该打!该打!”

“好了,好了。”

来人不由好笑,知他是做个样子,也不去追究,扬声喝住之后,便将手里的缰绳径自甩给了他,自己却将双手互拍了两下,摘去手套,伸了右手到宛春面前道:“鄙姓张,双名景侗,方才惊扰小姐,还望小姐见谅。”

宛春笑靥清浅,她于西式文化虽知之甚少,但也曾见过陆建豪与留学的那帮朋友打交道,明白这是个握手礼,便伸出手交到他掌心,两下里轻轻握了一下,旋即松开道:“密斯脱张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请您见谅才是。”

张景侗听罢会心一笑,右手的指尖在掌心里轻轻磨蹭两下,微低下头来。瞧着宛春内里穿了一件纯白的吊带背心,罩着米白的灯笼袖束腰小外套,底下是长及脚踝的灰蓝棉布裙。两只雪白的膀子,如截藕一般露在外面,脖子上戴了一串珍珠项链,越发衬得她肤如脂玉,泛着油光的白,微微透出些许粉红色调,叫人不能别视。

张景侗自诩是个万花丛中过的风流人物,京中不论高门大户还是柴门扉牖,但凡家中有漂亮女郎的,他多是知晓的。像宛春这般玲珑剔透的女子,倒从来没见过,而且看这穿衣打扮,分明是富家千金无疑,就更没有道理不识得了。便很疑心是从外地进京来的,于是含笑问道:“恕我冒昧,不知小姐是谁家的女公子,可是上京探亲来的么?”

宛春眸光轻转,她曾于奶母口中得知,四小姐生前上的是女子中学,往来多是女伴。兼之身体单薄脾性温婉,交际圈子实在小的可怜,故而在近些年社交开放的旧京里,认得她的男子除了自家兄长并没有几个。

这于宛春来说,是件很好的事情,患病期间无人打扰,倒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此刻见张景侗这样问,宛春并没有做出回答,只是一笑而过。

却叫张景侗摸不着头脑起来,以为自己猜的很对,可即便这样,他私心里依然很想问一问面前这个漂亮的仿佛不食人烟火的女郎,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可惜宛春已经等不得他问,就走开了。

金丽恰也骑马回来,远远带着一蓬烟尘,在马上遥遥招手笑道:“宛姐姐,快瞧,我要给你表演个马术看呢。”

说着,也不管宛春如何回答,手头上便猛地一紧缰绳,将那马惊得怒起,刹那停步抬起了前蹄,半立起身子,金丽自己也被颠地几乎落下地来。

宛春一时看得惊心动魄,忙说着小心,就要过去。

张景侗眼明手快,慌忙一步拉住她道:“不要过去,仔细踢着你。”

话音未落,那马果然放下了前蹄,长吁一声,停在了宛春面前。

金丽坐在马上咯咯的笑,似乎做了件极为了不得的事,向宛春讨好道:“是不是非常精彩?”

宛春好气之余不免好笑,便沉了几分脸色嗔怪道:“你还好意思说吗?还不快快下来,差点吓死我了。”

“宛姐姐你就是胆小。”

金丽得意的哼了一声,并不把宛春的话放在心上,眉目一挑,就利索的翻身下了马。

方才那个替张景侗备鞍的很识侍应生识时务的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缰绳,与枣红骏马一道牵离去一旁。

金丽这才注意宛春旁边站着的男子,看他亲昵的拉着宛春的胳膊,不由开口笑问宛春:“姐姐,这位密斯脱你不介绍一番吗?”

宛春也忙低了头看去,方才太过紧张竟未察觉被人拉住,此刻被半大的孩子这样打趣,脸上只觉一阵火烧一般,很不好意思的抽回胳膊,笑道:“不要无礼,这位张公子不过是偶遇上的罢了。你既然骑马回来,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金丽撇撇嘴,像是并不满意宛春的说辞。她在上海社交场里随着父母交际久了,自然看得出张景侗的身份非同寻常,原以为能从宛春口中套出些话来,却不想他们只是陌路相识,未免无趣许多,便点头道:“那好,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回去的时候顺便逛一逛街吧。”

宛春无可无不可的笑笑,转了身便走,也没有与张景侗打声招呼,倒是金丽活泼泼的挥了挥手,笑对他说一声告辞。

张景侗攥着手套,不由失笑起来。看她两人一个清丽,一个娇媚,这等赛金花似的姊妹,倒也难得。听方才妹妹叫了声宛姐姐,莫不是名字中带了一个宛字吗?可在自己的印象里,并不记得名门大户里谁家有女儿以宛字为名,且是自己不认识的。

越想越觉离奇,张景侗招了招手,叫过牵马的西崽道:“你认得方才那两位小姐吗?”

西崽笑着摇头:“并不认得,倒像是头回看见。”

张景侗微笑颔首,心道是了,应该是外地进京才是,赶明儿见了季元、秉钧和国栋,才要好好地说一说这一次的艳遇呢。想罢,就将此事撇开,见西崽已经备好马鞍,自己就经由上马石上了马,挥鞭纵马远去了。

且说宛春和金丽从园子里出来,彩珠怀安夫妻两个早已等得多时,忙赶上前来问了在园子里玩得如何的话。宛春大致说了几句,便和金丽坐进车里说道:“金丽说要去街上逛一逛,瞧着可有开学需要的东西,怀安叔知道哪里是好去处么?”

怀安道:“怎么会不知呢?四小姐你惯常不出家门,一应所需又都是三少爷替您买来的,所以才不知。要说开学用的东西,总少不了笔墨纸砚之类,再者如今西式教育盛行,还有那眼镜框子,手表,钢笔,铅笔刀,都可以买来用的。二位若要去,出了这个园子,车子开到香樟树大道就行,那里的东西最齐全了。”

宛春和金丽听他细数了一圈,都笑起来道:“这样最好不过,我们就去香樟树大道。”

于是怀安将车子调头,就往香樟树大道而去,几个人直逛到路灯初上,在外面吃了晚饭,方满载而归的回到静安官邸。

才进院子,秀儿就从房里走出来,迎接宛春等人道:“怎么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太太已经来了两通电话,要找四小姐呢。”

宛春不知余氏找自己所谓何事,疾走两步进屋里回了电话到锦溪余家,问过没什么大事,才松口气把自己今天所做的事情对余氏说了,又听余氏道:“才刚我打电话回去,听秀儿说值班室那里递进来两张帖子,你别忘了看一看都有谁的,若是找你祖父和父亲,只需往南京公馆打个电话知会他们一声就行。若是找我,暂且放着待我回去再说。若是找你三哥呢,依我的主意,趁早不要让他知道,收起来就是了。”

宛春一一都答应下,便挂断了电话。

金丽已由佣人伺候去洗漱了,宛春叫来秀儿,问了拜帖的事。

秀儿想起下午的事,忙从茶盘底下拿出两个洋式信套来,交到宛春手上道:“这是值班室递交来的,上头也没个署名,四小姐瞧瞧是给谁的呢。”

宛春接过来拆了信封,从里头抽出两张拜帖,打开看了,才见一张上头写的是‘密斯李惠启’,另一张是‘繁旭拜上’,内容皆是明日要来拜会自己的话。

宛春大大的惊奇起来,自己在病中早已是不见客的,怎地突然间就有人送了拜帖来呢?况且,她并不认得帖子上所说的柳静语和繁光耀,万一明日会面了岂不叫人生疑。可如果不见面,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搪塞呢?

她心里微微迟疑,见秀儿还等在一旁一脸好奇的样子,倒是莫名来了主意,将拜帖一合就对秀儿道:“这是给我的帖子,说明日柳静语小姐与繁光耀少爷要一同来我们这里拜访。许久不见他们两个,我都忘了是谁家的小姐少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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