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看着手中的信,心逐渐的往下沉,苏婉玉轻柔的将燕窝粥放在桌上,担忧的看着周氏,“娘,舅舅信上写什么?”
周氏手抖了抖,将信交给苏婉玉,脸上难看道:“你大哥也是,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你舅舅现在恨死我们了。”
苏婉玉淡然的将信看完,将信放到一边,安慰周氏道:“娘不用担心,大哥做事有分寸。何况这事是圣意,大哥连祖父那里都不能说,何况是我们?舅舅也就现在生气才说这些话,等过些日子,我们两家重新走动,关系也就好了。”
“这怎么可能?因为你大哥,你外祖家几乎丢了四分之三的家财,那些良田美地全都没了,玉儿,我们本来就不得你爹欢心,以后再没有你舅舅给我们撑腰,我们的日子要怎么过?”
苏婉玉心中无奈,握紧周氏的手,低声道:“娘,我们现在最大的靠山不是舅舅,而是大哥,”苏婉玉坚定的道:“大哥现在是家主,以后苏家只会由大哥说了算,而你是大哥的亲生母亲啊。”有谁会那么没眼色来得罪她们?
不过,若是母亲自己将日子过得那么糊涂,她也没办法。
说到这个,苏婉玉就很无奈。
苏定成为家主之后,苏延年在京城里处处受制,苏老太爷不放心府城,干脆就带着苏延年回来,为了牵制苏定,将周氏和苏婉玉也给带了回来。
虽然她们的作用是牵制苏定,但苏定已经是家主,看在苏定的面上,她们的日子又怎么会难过?
即使苏婉玉是吴家遗孀,肚子里还有一个吴家的遗腹子,苏家的人依然不敢小看她,但她没想到,母亲能将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竟然还让方氏骑到她的头上,偏偏父亲也看不清,不愿与大哥重修于好,周氏的日子这才越过越差。
现在,明明是舅舅家背信弃义,先陷苏家于不义,苏家这才反击,只不过反击得狠了,得罪了一大片的人,若是母亲站得住,就应该理直气壮的去质问舅舅才是,这样,不仅舅舅有愧于他们母子女几个,就是祖父那里也高看她们一眼,偏偏母亲害怕得罪舅舅家,倒让舅舅写信来质问他们……
苏婉玉想到大哥的话,忍不住开导周氏,“娘,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最大的靠山是大哥,只要大哥不倒,舅舅家那里就还会与我们苏家来往,您要是担心,我就代笔替您写一封信给舅舅怎么样?”
让周氏写信回去质问是不可能了,但她却可以代笔。
苏婉玉号称江南第一才女不是白叫的,她会临摹各种笔迹,其中周氏的笔迹更是可以以假乱真。
“那你可要和你舅舅好好说,就说等你大哥回来,我一定好好的说说他,让他上门给你舅舅赔礼道歉。”
苏婉玉含笑点头,“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才怪,她还想着等大哥回来,舅舅要亲自上门给大哥赔礼道歉呢。
苏家的底蕴最深厚,此次虽然也是伤筋动骨,但因为苏家主动投诚,又有苏定在,倒能保下不少的基业,苏家削弱之后也依然是江南第一,舅舅只要不是像母亲一样糊涂,等大哥回来,他就得巴结苏家。
苏婉玉下去写信,信中以周氏的口吻叙述了这次的事情,然后在末尾质问舅舅,是不是已经不在乎出嫁女的生死了,周苏两家的姻亲到底还算不算!
苏婉玉的奶娘苏嬷嬷轻轻的走进来,“姑奶奶,该歇下了。”
苏婉玉将信封存好交给苏嬷嬷,道:“回头给周嬷嬷送去,让她将信送去周家。”
苏嬷嬷将信收好,微微劝道:“姑奶奶已经出嫁,以后这些事应该少碰才是,不然太太知道了,要怪罪姑奶奶的。”
苏婉玉不在意的道:“娘要是知道了,我再哄哄她就是了,而且,大哥也会站在我这边的。”说到这里,苏婉玉有些烦躁道:“娘也真是的,该依靠舅舅的时候不依靠,现在两家关系恶化,却一味的站在舅舅那边,祖父知道了,只怕也会心寒,到时候倒是弄个里外不是人。”
苏嬷嬷没说话,这些话不是她能接口的。
但她也觉得周氏……很看不懂形式。
周氏处理家务什么的还是很不错,平时也没看出什么来,又是世家嫡女,按说不会太差才是,偏偏当姑娘的时候被周家宠溺太过给养废了。
该依靠周家的时候不依靠,到该依靠自己儿子的时候却又临时跑到周家那个阵营去了。
当年苏延年纳方氏,周氏就应该一杯水泼在苏延年的脸上,然后理直气壮的回娘家,住个三五个月的,看苏家慌不慌。
苏家是江南第一世家,最看重脸面,将嫡长媳逼回娘家,光这一点就够苏家喝一壶的了。
周家又不是没名没分的人家。
偏偏周氏因为生了双生子,苏延年只是做出一个厌恶的姿态来,她就怂了,之后更是连苏木兰的情况也不敢多问。
之后周家在朝中受挫,求到周氏这里,周氏不仅不帮娘家说话,竟然还远着周家。
姻亲,姻亲,结的不就是两姓之好,结的不就是互帮互助,偏偏作为媒介的周氏先表态了远离周家。
苏老太爷见状就顺水推舟的没管,周家知道原委,对苏家自然不满,但对周氏却有些恨了,这是周家出嫁的女儿吗?
之后,周家大太太私底下的宴会都不会请周氏,虽然周氏依然会出现在周家,但与周大太太相交的人都知道,这位周大太太不喜欢这个小姑子,甚至是厌恶,厌恶到都不顾及周老太太的感受了。
好吧,既然已经结仇,那只要周氏拿得住,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偏偏在苏延年被撸下来,地位一落千丈的时候,周氏又急着与周家修复关系。
苏婉玉不止一次的暗示周氏,他们的依靠不是苏延年,而是苏定。
作为苏延年的妻儿,他们从没享受过他的庇护,现在他落败了,他们也不必紧张,因为苏家的权势还在,更重要的是,苏定的成就比苏延年只多不少。
相对于苏延年,苏定对他们更重要。
只可惜,周氏没听进去,或者是,没听懂。
明明手中有那么好的牌,却还能走成这样,就算是苏嬷嬷一个下人也有些看不起周氏。
苏嬷嬷怜爱的看着苏婉玉,周氏的儿女却都不像她,当然,也不像大老爷。
苏定就不用说了,那是一个顶顶优秀的人,苏婉玉也是才华洋溢,就是在外头的那位,不也从无到有,生活得好好的?
周家送信来质问周氏,也不过是想让周氏走通苏定的路子,为周家说几句话。
但周家没想到收到的却是周氏质问的信,周大太太看完信,交给丈夫,不可置信道:“这信是姑太太写的?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就是小妹的字迹。”周大老爷头疼的扶额,“一定是有人给小妹出主意,不然她怎么可能写这样的信?”
周大太太点头,小姑那个蠢货,的确写不出这样的信来。
周大太太就想到了苏婉玉,轻笑道:“看来是我们的好外甥女的主意。”
周大老爷叹道:“也只能是她了。”周大老爷将信丢到一边,“算了,等苏定回来我亲自上门一趟吧,此事是阻止不了了,苏家不也差点被抄了?只能寄希望于未来了。”
周大太太想到偌大的家业一夜之间就没了一大半,心头滴血,强笑道:“那你快去休息吧,都连着几天不合眼了。”
周大老爷头发白了一半,额头上的皱眉紧紧的皱起,“哪里能休息?若不是这一次邓茂调查,我都不知道那几个孽障在外头做下这些事来。”
周大太太没接话,那几个孽障,有庶子,却也有她的儿子。
定国公的几万兵马就驻扎在府城外,还迅速接手了杨家的兵权,除了杨家被抄家外,其他各家都是按照皇帝的那一番标准抓人,抄没财产。
有兵马震慑,无人敢动别的心思。
一番动作下来,钱塘的府库竟然装不下那些金银财宝及粮食了。
没办法,邓茂只能临时征用了一些富商的库房用作存放。
只江南一地,国库就充实了不少,至少今年与明年是不用愁了。
而苏定正带着一队人马慢慢往南排查,抄没出来的财产与各种罚款赎金还在往府城输送。
定国公看得咋舌,难怪皇上首先想要整顿江南,江南实在是太富了,偏偏江南因为用兵少,地远等缘故,是皇帝掌控力最少的地方,这些世家豪族盘踞在这里,不知道吞了多少东西。
西北常年用兵,虽然皇帝对那里了如指掌,但是穷啊,每年不说能从那里得多少银子,光送过去的就不知凡几。
先前朝廷的收入除了各种税收,也只能靠关中的补给,但现在好了,整顿了江南,以后关中的压力也能轻不少。
赖五在山西看得心动不已,真的很想照着苏定的方法来一趟,但是他也知道,江南的世家也就是在江南影响力大,而这关中及京城附近却是影响全国的大世家,他要真敢照着苏定的法子来,朝中不异于一次大地震,只怕那些人直接就反了,他可不敢给皇上找这样的麻烦,因此只能按下心中的欲望,老老实实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