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四要出国的决定,何芳是支持的,她笑着对老四道,“出去了就认真学。以后懂点事也不要你哥操心。”
老四信心满满的道,“我不让他操心。听说可以打工,我也会打工挣钱的。”
何芳道,“傻丫头,那样你哥更操心,你只要好好读书,他就不操心了。他不是差钱的人,你不要想着省钱这种事情。”
李和具体有多少钱,她是不清楚的,前几年她还帮着在院子里晒过钱,那时候几百万的现金在地下室都快发霉了,这些年她知道他的生意也没断过,应该是越来越多了,可具体多了多少,也就没数了。
“他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问。他的是他的,我将来也能自己挣钱。”
“孩子话呢。你哥的就是你的,你分那么清楚干嘛。”何芳其实挺了解李和的,钱给妹妹多了怕娇宠了,给少了怕委屈了,怎么都是为难,忽然又不自觉的叹口气道,“你哥已经够苦了,你不要让他为难就行了。”
老四听这话听的疑惑,嘟囔道,“他现在在家休息呢,没之前上班那么累了,挺清闲的,何姐你才苦呢。”她还是不理解哥哥怎么把工作给辞掉了,那是让多少人羡慕的铁饭碗,她都替着哥哥不值。
何芳摇摇头,“你不懂,他是心里苦,心里苦一般人都看不出来,他其实比谁都累,你以后多体谅着他点。”
“姐,我不懂你这意思。”
“以后你会懂得。你哥这个人看着是挺贪财,可他不图穿不图吃,除了遛个狗钓个鱼,也没什么乐呵,那他要钱干什么?他挣点钱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姐们几个。你们少让他操点心,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了。”
“我晓得了。”老四经这么一提点,仔细一回想才发现她哥跟别人是有点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她也想不出来了。
之后每天,何芳没事就要陪着她练习英语的口语,学校的课程干脆也就停了。
开春以后,万物复苏,天天都是好天气,李和的心里也跟着敞亮了起来。
这是1988年的春天,新中国第三十一个省份,也是唯一的特区省——海南省,挂牌成立。创造了十万人才下海南的神话,建国以后最大的一次人口迁移。
他买了不少的葡萄藤,屋前屋后都是栽了有不少。
阿旺在门槛上撒尿,他赶忙上去一脚把它踹开,“欠揍是吧。”
自从大黄和阿才去了香港,阿旺就孤独了,每天都跟着他寸步不离,李和决定把他送到寿山那里算了,刚好寿山那里还有一条狗,两条在一起也好养。
他正要带着阿旺出门遛弯,黄浩送来了邮件,他拆开一看是郭冬云寄过来的学校录取书和一些办理签证需要的资料。这女人办事情还算言而有信,不过这人情他是欠大了,人情是最难还的。
他朝后院过去,人还没到就开始喊老四,“过来,干嘛呢。”
“洗衣服呢。”她手上的水还没有甩干净
“给你,你和李秋红一起的,你们俩自己去大使馆办签证,我就不陪你们去了。”老四已经不是孩子了,李和还是希望她独立一点好,这些事情还是需要她自己去熟悉的。
“好。”每一页的资料她都仔细看了,看完之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现在就去找秋红,我跟她一起去办。”
大使馆她跟李秋红就没少去,需要什么材料,要走什么程序,她俩都是早就熟捻于心了。
“慌什么。”李和指指地上已经泡上的衣服,“洗完了再去也不迟。”
“我回来再洗。”老四还不等李和说话,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向往自由的小鸟,笼子是关不住的。
李和看看天上的太阳,没办法还是自己上手洗了,要是等老四回来,衣服也晾不干了。
小威失恋了,来向他诉苦,“哥,你说这余摇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反正就不会喜欢你这号的。”李和一边洗衣服一边道,“别站着,给我打水。”
“可我也不差啊!”
“那是,论臭美,你不比谁差。”
“哥,我需要的是安慰!”
“那你来错地方了。”李和对他本来就没多少耐心,“有空多琢磨你店里的生意,少想一些有的没的。”
小威垂头丧气的走了。
平松帮着冯磊到滨海压阵带着一道刀疤回来了,辛亏是砍在后背上,要不小命都会送掉,这却惹得常静担心不已,一见到平松就问,“磊子没事吧?”
平松笑着道,“有我在呢,他没事。”
“真是麻烦你了。”当晚常静又杀了吃老母鸡请平松吃饭,人家替他儿子挡雷,没点表示怎么都说不过去。
李和也跟在后面后怕,早知道事情这么大,他就应该跟着去的,要不然平松去了事情,他难辞其咎。【零↑九△小↓說△網】
“事情怎么处理的?”
平松道,“那帮人很猖狂,打完架人就跑了。”
他这一刀是白挨了,想报仇都没地方。
“这次跟你一起去的,每个人给2000块辛苦费,不要他们白忙活。”李和也表示无奈,这一次是因为冯磊的货在滨海被人给坑了,对方拿了货,死活不给钱,冯磊在社会上的道行还是浅了,还是由平松过去谈判的,可是没想到一言不合对方居然敢动刀子。
“霞姐已经给了,每人给了三千块。”
冯磊是付霞的人,这一次实际上还是帮付霞找场子,这笔费用理应付霞来出。平松和付霞虽然是出自李和这一源,但门户不同,买卖讲究的是开一门是一家。
这一次付霞也很恼,她厂子里那么多人,可没有一个顶用的,对付混混小流氓可以,可碰上狠角色,她厂子里的工人就差点劲了,最后还是找的平松。
“在家好好休息吧。最近没什么事情给你安排。”
“哥,我去年已经歇了一年了。”平松终于耐不住了。
“我再想想吧,过阶段给你消息。”地产的生意李和已经交给了二彪,此时他真的想不出来怎么安排平松了。他本来也在打百货商场的注意,可是卢波已经在做了,自然也不好再交给平松,想了想又继续道,“黄国玉这个人盯紧了,小威这孩子想压住他还是差点火候。”
黄国玉这个人的心思太深,李和还是要好好揣摩,一把刀刀刃再快,可是如果连刀把子都带刃,那就不得不弃之不用。
没几天,又发生了让李和气的牙痒痒的事情,于德华跟二彪在同一个地块上竞标,两个人居然较上了劲,互相举牌竞价,最后于德华以比市场价高三成价格拿下了地块。
要是没有沈道如的电话通知,他简直一无所知!
这种左右手互博的事情,让李和很恼怒,这些钱可都是他的!辛亏没有几个人知道香港金鹿和深圳向阳地产都是隶属于一家的产业,要不然非让人笑话死不可。
他气的给两个人分别去了电报,电报上只有两个字:混蛋!
想了想又给苏明去了一封电报,电报上只有一个意思,不想干就散伙。没有苏明的授意,二彪是没有这个胆子敢跟于德华对着干的。
越想越气,这帮人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沈道如估计也把于德华记恨上了,不然不会告这个密。
老四所有的出国手续已经办好了,虽然还没有到开学的时机,可是按照郭冬云的建议,最好先过去读半年的预科,李和最终也是同意了。
“你到了香港会有人接你,先去看看老五,住一阶段也可以。”去新加坡需要到香港转机,这一次李和不准备送她了,毕竟跟李秋红两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两个人也都不是傻子。而且到了香港以后,他已经安排沈道如去接机,他对沈道如比对于德华放心,于德华这个人有些时候做事情还是不怎么靠谱。
“恩,我知道了。”越接近离开的日子,她的心里其实越紧张。
“到新加坡以后也会有人接你俩,到时候会带你们银行开账户,每个月都会给户头上转钱。该花钱的地方不用省。”李和不放心老五身上装钱,但是老四已经懂事了,自己理财是不存在问题了。
在机场的出发大厅里,李爱军一家也是围着李秋红左交代右交代,她老娘抹着眼泪道,“到了地方,一有电话就记得打过来,晓得没有?”
李秋红甚至都有点不耐烦了,一个劲的说,“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机场的广播已经通知要出发了。
李和在一边笑着道,“婶子,让她们俩进去吧,广播已经喊了。”
在这一点上,他老娘王玉兰倒是挺不错的,听说二闺女要出国,也没什么大反应,反正闺女本来就不在身边,去哪里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大差别。
老四走了,李老二真的成孤家寡人了。不过他却轻松了下来,好像完成了人生的任务一样,每完成一个任务,他的心里都能松一口气。
午后的阳光,火辣辣的毒,不知不觉中已经五月份了。
每天的日子就是一成不变的重复,早上早起去公园踢腿,然后去吃上一碗豆浆,中午和晚上都是在饭店解决,虽然陈大地去了苏杭,可是饭店新来的经理对他的生活照顾的更加的无微不至,下雨天都安排人把饭菜给李和送到了家里,偶尔饭店不忙,还会派上两个厨师,亲自到家里给露一手。
李和直夸这娃有前途。
寿山却说这娃马屁拍的准稳狠。
下晚的时候就开始遛狗,虽然阿旺并不是太机灵,可是胜在听话,偶尔出门不牵绳子都没有多大问题,李和走到哪里,它就能跟到哪里,路上人多的地方,它也不会撕牙咧嘴,很是乖巧。
站在河桥上,他无聊的低着头踢地上的碎石头,一块一块石头随着噗通声砸进河里。这一刻空虚下来,心里又是止不住的思念,他差点忍不住就想亲自去英国了,可是理智告诉他,去了也不一定能找的到。何况他已经安排人在英国找了,可惜每一次沈道如给他的消息总是令人失望。
秦有米问,“听说你辞职了?”
“是啊。”
“做老师是挺没前途的。”
“哦。”李和扭过头没搭理这话,这女人说话就挺不招人喜欢的。
“你这人挺没劲的。”
“恩。”
“你哑巴了啊,跟你说话呢!”
“呵呵。”李和招呼阿旺,“走了,回家。”
“姓李的,你个王八蛋!你有种!”
李和回头,“王八蛋骂谁?”
“王八蛋骂你!”秦有米伶牙俐齿,毫不犹豫的回骂了过来。
李和拍手手笑,“果然是王八蛋在骂我。”
她一脚朝李和踹过去,这一脚带着怒气。
好男不跟女斗,李和带着阿旺跑的飞快。
晚上他睡得很不安稳,做了很多梦,都是跟张婉婷有关的。可是等睡醒了,又记不得到底做了什么梦,他努力的回想,结果什么也没有回想起来。
他还没亮,他还是起来了,他知道他只有忙碌起来,他才不会想起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她,他们没法事先约定时间,但他相信他一定能看见她的。
早点的摊子早早的就出摊了,他去吃了两个包子之后,就开始回家清理池塘的淤泥,他需要出汗,需要满头大汗,只有忙碌起来,他才能证明自己活着。
池塘里的水被他一桶一桶的提了出来,水桶没法用的时候,他又开始用水舀子一瓢一瓢的把水底刮干净。光着脚拿着铁锹把里面的淤泥一层一层的往岸上甩。
到了中午的时候,太阳出来老高,汗流浃背,脸上的汗流到了嘴里,他感觉到苦涩,不用看他都知道脸上肯定全部是淤泥,嘴巴里的苦涩是淤泥的滋味。
他没力气了,上了岸。
顾不得手上的泥,自顾自的点着了烟,烟都带着苦涩的味道。
这一天注定是最无聊的一天,一年之中最无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