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假装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裳上的褶皱,嘴里却小声咕哝:“等回头到了县城,你少瞅几眼那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就算是烧高香咯!”
声音不大,但却足够让杨华明听到。
杨华明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嘿嘿一笑,故意不应声。
明明没啥褶皱的衣裳下摆,愣是被刘氏给扯出了好几条来。
她的耳朵也像兔子耳朵那样高高竖起,却一直没等到杨华明那响当当的保证的话语。
这让她有点诧异,也有点羞恼,恼火自己这故意给他一根杆子,咋就不晓得顺着杆子往上爬呢?难道还要她抱他上去?
她又等了片刻,周围的声音除了身下马车轱辘碾压过石板官道发出的声响,便是前方后车头那里不时传来的杨华忠和康小子一路谈笑的声音。
迟迟都没有等来杨华明的保证!
刘氏忍不住了,扭头去看了一眼杨华明,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那眼睛里满满的走是捉弄的坏笑,一下子就让刘氏窘迫了,刘氏脸躁得通红,可不想这样被他拿捏,当下就抬起手狠狠打了他手臂好几下,边打边骂:“还笑,还笑,给你脸了是不?”
……
后面车厢里的动静实在是有点大,这让车头这边假装啥都没听到的二人都忍不住暂停了聊天。
康小子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车厢里,娘还在那里打骂爹,爹一个劲儿的求饶。
明明说的是最怂的求饶的话,可是那笑声却透露出爹那无比舒畅的心情,这可真是一种矛盾的存在啊。
康小子不太能理解,他不知道将来的自己能不能,但至少现在是不能的。
现在的他,只剩下困惑不解,其次便是尴尬。
杨华忠对此却不觉得尴尬,他手里握着缰绳,目光直视前方,极目远眺,随时留意前方的路况,及时避开那些能陷车轮子的坑坑洼洼。
同时呢,他被凉风吹得有些泛红的脸膛上,还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爹娘这样,可是很难得的,放在早些年,两人是你不见我,我不看你。”
“像如今这样打打闹闹,挺好,真的!”
半个多时辰,马车就抵达了望海县城,径直进了天香楼后院。
前院三层楼高的楼阁里开始陆续上客,酒楼里的各方管事指挥着手底下的活计们忙得有条不紊。
掌柜杨永进将手头的活计吩咐给几个管事之后,接下来基本就没他要操心的事了。
除非来了非常特殊的大客户,可能会需要他亲自过去招呼一下,否则,其他时候基本就没他什么事。
统筹大局的人往往就是如此,会管人会用人就行,真正做事的,是底下那些人。
于是,当杨华忠他们的马车抵达,杨永进便过来接车,然后带着大家往刘大柱,周氏,刘金钏几个下榻的客房那边去。
路上,杨永进亲昵的揽着康小子的肩膀,忍不住还抬手跟他比划了一下,笑着说:“好小子,这悄无声息的个头蹿得比我还要高呢!”
康小子不好意思的笑着。
杨华明故意一脸‘嫌弃’的说:“光有个头有啥用?他脑子要有你一半好使就好了嘛!”
杨永进笑着说:“四叔说的哪里话,我看康小子就很聪明,会来事。”
说这话的时候,杨永进眼角的余光扫过康小子双手拎着的东西。
从外包装来看,这拎着的东西,可不是那种万金油式的礼品,而是把刘大柱,周氏,刘金钏这三个人的需要都给照顾到了呢。
杨华明摇头笑笑,这话题就这么翻篇了。
杨华忠询问杨永进:“刘大柱在这里住的两日,都还好吧?”
提到刘大柱,杨永进脸上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
“还……还行!”
杨华忠脚步顿住,看着杨永进。
“咋?有啥情况?”他问。
杨华明和刘氏他们也都默契的停下了步伐看着欲言又止的杨永进。
杨华明说:“你有啥说啥。”
刘氏则抢白道:“那刘大柱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啥人物,若不是因为他闺女,他这辈子都甭想住进这样的酒楼,还敢有啥不满?”
杨华明看了眼刘氏:“你别急着打岔,先听永进说。”
刘氏闭上了嘴巴。
杨永进苦笑着说:“咋说呢,毕竟是康小子的准岳父,我们这些兄弟照着辈分也得喊他一声叔。”
“什么狗屁叔……”刘氏又小声滴咕了一句。
但这回,没人顾得上去阻止刘氏,因为杨永进接着又往后说了:“他这人咋说呢,说好打发也好打发,说不好打发也不好打发。”
“给他啥菜吃啥菜,糠咽菜估计都不挑剔,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喜欢喝酒了。”
“到了这里两天,顿顿喝酒,喝得烂醉如泥,”
“而且,酒品还不是很好,喝醉了酒就喜欢长篇大论,还喜欢跑去酒楼前院大堂那里跟顾客们说话,人家吃饭喝酒,他站在人家桌边说得唾沫横飞,让人苦不堪言,伙计们谁劝骂谁,没法子,后面还是劳烦周婶子过来把他拽回客房……”
杨永进说的轻描澹写,但是,那画面,杨华忠和杨华明他们可以想象。
因为村里最不缺的就是那种酒疯子,喝了酒就废话多,装疯卖傻,不依不饶,真是要多讨人嫌就有多讨人嫌!
“那个天杀的,真把自个当号人物了?老娘待会非得喷死他不可!”
刘氏当下就撸起了袖子,气呼呼的要往客房去找刘大柱麻烦。
杨永进和康小子几乎同时拦住她。
“娘,别急躁啊。”
“四婶,你且听我把话说完嘛!”
“那会子就算你去找他,大巴掌扇在他脸上,他都不会有啥反应的!”
“为啥?”
“因为他今个早上又喝酒了,醉得人事不知,这一觉估计得睡到夜里才能醒!”
刘氏傻眼了。
杨华忠和杨华明也都傻眼了。
就连康小子,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突然,他就很同情刘金钏了,摊上这样的亲爹。
那么多年对他们姐弟不闻不问,任凭恶毒的叔婶苛待,这好不容易回来了,父女重逢,不说补偿点闺女什么,竟然还只光顾着喝酒,真是狗改不了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