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出了门,大约两刻钟左右,就把叶承德给请回来了。
叶承德一路走事,脸上不显,眼底却极为阴沉。
他深知自己被叫回家的原因,定是那个逆女在松花巷闹的那一出被家里知道了。
这闹事的是那个逆女,就算有错也是她有错。
走进安宁棠,叶承德朝着叶鹤文和苗氏行了礼:“父亲、母亲。”
叶承德正等着叶鹤文发问。
但坐在榻上的叶鹤文却一脸的纠结,看着一身儒雅淡然的叶承德,一时之间有种无力感,不知如何去骂他才好。
“咯”地一声,却是苗氏把青花瓷的茶盏往身边的炕桌上一放。
苗氏冷冷地看着叶承德,先开口:“老大,为了一个外室,至于吗?”
一句话,把错全都归到他养外室的事情上。
听在叶承德耳中,只觉得无比诛心!不禁恼了!这明明是那个逆女惹出来的事情,怎么怪到婷娘头上了?
“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叶承德道:“这事与婷娘何干!今儿个的事情是棠姐儿闹出来的。博元和梨姐儿多可怜,都被那逆女欺负得睁不开眼了!我又想着姐妹哪有隔夜仇的,也是为了家里和睦,所以才劝她几句,不想她居然这般作为。”
越说,他心里越生气。
叶鹤文也觉得这话的理,但因叶玲娇先上了眼药,认为是叶承德先嚷出来的,总觉得这事儿扯不清,他烦透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也只得发泄在叶承德养外室这事上。
苗氏听着这话,却感到三观在崩塌!
她是继母,不论大房和二房都不是她生的,站在傍观者的立场,她只觉得叶承德心里眼里都是那个外室,完全没有女儿的一丁点地位。
果真是因为他与那个外室是狗男女,才帮着狗男女祸害亲闺女去了。
作为一个合格而又智商在线的继室,苗氏向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最是懂得趋利避害。
但她作为一个继室和继母之前,先是一个女人。
她也是有丈夫有女儿的,站在一个正室的立场,自然是恨透了这些宠妾灭嫡的玩意。
她早就看叶承德的行径不顺眼了,但以前大房得势,将来继承家业的也是叶承德,嫡孙叶筠也是与叶承德亲近,所以她不掺和叶承德和温氏之间的事情。
可现在,大房眼瞧着要废了,得势的是二房,将来继承家业的毫无意外的便会是二房和叶荣了,所以她也就无所顾忌了,把多年积累起来的厌恶全都一股脑,全都倒出来!
苗氏道:“咱们先撇开梨姐儿的事情,外面人人都传你养个外室养得要打死嫡妻亲生子女。”
叶承德见她就是咬着殷婷娘不放,眼底越发阴冷:“母亲这是听谁乱说的,我看重婷娘又如何?又没有怎么样温氏和那逆女。她们不知活得多霸道滋润!”
苗氏眼里掠过厌恶和嘲笑,只道:“我不管你如何,但外面的谣言实在不好听,这个外室,一呢,就是正正经经地接进府来,给你媳妇磕头奉茶,正儿八经地收房当姨娘,二呢,就打发得远远的。”
叶承德心中暗恼,看着苗氏,面露讥讽,继母果然是继母,今天总算露出恶毒嘴脸了吧!“以前父亲和母亲不是说,死也不让婷娘进门的么?”
叶鹤文眉头紧紧地皱着。他觉得,一个男人有多少姬妾通房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而养个外室,也不过是被人骂一句浪荡而已,甚至可能当成风流韵事而传成美谈。
但叶鹤文心里的外室是婉弱矜贵的,可以是没落贵族的小姐,甚至是才华横益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但却绝对不是殷婷娘那样的!
这个殷婷娘也就比温氏小个一二年,是个寡妇,带着个拖油瓶,这种女人若进门,简直是伤风败俗!
所以叶鹤文极为瞧不上殷婷娘,以前叶承德刚认识殷婷娘时,叶鹤文就骂过他,不准他带回家。
以前也就以为他是一时新鲜,久了自然就丢开,不想他不但没有丢开,还越陷越深!现在又闹出这种事。
苗氏冷声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情况有变,她进门总比不进门的好。老太爷,你说是不是?”
叶鹤文不想殷婷娘进门,但现在明显是,不让她进门反而更丢脸。
也不是没有人家纳寡妇当小妾的,也不过是个小妾而已!又不是正室!反正现在也不指望大房当家了,至于那个拖油瓶,待那外室进门后再远远找个地方打发了就是,左不过进门也是个庶子。
叶鹤文正要点头,不想,叶承德却不愿意了!
叶承德道:“现在家里事情已经够多了,父亲和母亲就别折腾了,否则别人不知会如何说咱们家。”
“你——”苗氏脸一黑。
叶鹤文原本也不喜欢那个寡妇进门,现在他又说这话,便怒哼一声:“这话可是你说的,以后你想她进门!她也别想进!出去吧!”
叶承德却是双眼微闪,将来总有婷娘风风光光进门的一天!
他才不愿意她进门当姨娘!温氏又是个尖酸刻薄的,到时不知会如何地搓磨婷娘,他更不愿意婷娘在温氏跟前伏低做小,这种委屈,他一分都不愿意叫她受。
再说,若她真的先进门当姨娘,即使以后扶正也会被人小瞧,和矮人一截。
若要进门,那就风风光光地以正室之礼进门!
瑞儿是个争气的,只要明年秋闱中了举,爹又是个望孙成龙的,到时便求着婷娘和瑞儿进门。
叶承德行了礼,便是转身离去。
叶玲娇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得意。
她又陪了苗氏和叶鹤文一阵,才告退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给叶棠采写了一封信,便命小丫鬟送了出去。
定国伯府,穹明轩——
春风和暖,四月的天气甚是凉爽舒适,让人昏昏欲睡。
叶棠采正歪在罗汉床上,半身撑在炕桌上,一边懒懒地翻着书页,一边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隔着炕桌,惠然正在做刺绣。这是昨天随叶玲娇在绣铺里一起挑的丝线,她正准备给叶棠采绣一柄莲叶田田的荷花团扇,好应一应即将到来的夏天的景。
这时秋桔走了进来,笑着道:“姑娘,玲姑娘给你送信呢!”
叶棠采猛地惊醒,整个人都精神了,把话本子一丢,翻身而起:“快拿来,正等着呢!”
叶玲娇已经养成了家里一有情况,就会给她递信的习惯,她让庆儿干的事情,家里定会有反应。
秋桔和惠然也凑了上来。
叶棠采拆开信封,一目十行,最后不由笑了起来:“我家小姑为什么这么可爱?”
惠然扑哧一声笑了,秋桔却很是感叹:“玲姑娘厉害了,挑拨了几句,就护住了太太,还把咱们姑娘摘了出去,把错都归到二房和世子爷头上。二房一窝子哑巴吃黄莲,再让老太爷和老太太骂了世子爷一顿。”
果真是继母生的孩子,最是会挑拨离间,栽脏陷害!这话秋桔可不敢说,只默默地感慨着。幸好这玲姑娘是站她姑娘这边,若势利一丁点,就会靠向了二房,若真成了那样,不知会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