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苍鹰与雪冰寒见香儿与生母相逢,料知她必有人照看,遂离了凉棚,回到客栈,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便赶往那谷梁客栈。
这客栈也算得一处极富盛名之地,楼宇极为高大,屋内屋外都布满珙桐、紫薇,当真是万紫千红、花草繁锦,两人进屋之后,有人迎了上来,说道:“可是鹏远、雪道长二位?”
苍鹰点了点头,那人二话不说,领着两人穿过走廊,来到偏厅,也是极为宽敞。厅上坐着许多人,全数身负兵刃,空悟遁坐在正中,沙游受了伤,斜斜倚靠在椅子上。
空悟遁见二人到来,起身相迎,笑道:“鹏远兄弟,雪冰寒道长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实在抱歉得紧。”
雪冰寒道:“空先生,你这招‘走为上’之计,果真令人大开眼界,不得不服。”自是怨他逃得太快,不顾义气。
空悟遁面不改色,垂首说道:“小弟功夫太差,留在那里,徒劳无益。何况沙游受了伤,我不能令她犯险。”
雪冰寒其实也不生气,只不过稍有怨言,听他解释一番,登时释然。
苍鹰则颇为︽,不满,嚷道:“你这混球!你早知那左谷丹如此厉害,怎地不先知会一声?害的老子险些死在那狗贼手上。”
沙游见苍鹰对空悟遁无礼,虽然伤重,但也火冒三丈,怒道:“你对主人放尊重些!”其余人朝苍鹰瞪来,眼神中却并无怒气,似乎事不关己。
空悟遁苦着脸道:“鹏远老兄,咱们昨晚才见面不到两个时辰,而此间之事,我前前后后谋划了数月,方才一举得手,当时事态紧迫。我也不能尽数告知于你。何况我虽然神机妙算,旷古罕见,但却料不到香儿姑娘竟自行跑到凉棚中去,这才生出乱子哪。”
雪冰寒听他自吹自擂,脸皮之厚,犹胜自己,不禁暗暗好笑。
苍鹰说道:“眼下咱们可有的是时间,你给我一五一十说出来了!若有半点不实,老子剃光你胡子,剥光你衣服。把你与沙游姑娘一道关在泡澡桶里。”
沙游本来越听越怒,但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羞红了脸,但心底却着实高兴,说道:“你若有本事,尽管来试试看吧。”
空悟遁见沙游眼神雀跃,似真有此意,登时汗毛直竖,心底发颤。干笑道:“是,是,自当如实相告。”转过身,指着身旁那数十位大汉。说道:“鹏远兄弟,我来替你引荐,这些英雄,乃是万兽堂黑毛兽卞结兄弟与他诸位部下。”众汉子并不站起。朝两人拱了拱手,其中领头之人身形壮硕,武艺似乎极高。自然是那黑毛兽卞结了。
苍鹰与雪冰寒都想:“万兽堂?他果然与万兽堂有所牵连。”听闻此人乃是万兽堂主人“明察秋毫”的结拜兄弟,但万兽堂却对蒙古诸国阿谀奉承,为何这“明禅悟道”要对前朝没落皇帝尽忠?
一时之间,两人皆心生惊疑,暗自戒备。
空悟遁偷偷朝两人眨眨眼,眼珠朝上,随后又往万兽堂众人瞥视,两人会意:他是让两人别提皇上名字。
苍鹰拱手道:“此次擂台大会,听说是万兽堂奉命举办,如此说来,此事前后,都是你的计策了?”
空悟遁笑道:“我可没这份儿未卜先知的本事,最多不过是耳目灵敏,知道的多些,诸位朋友给我些面子罢了。中和会要捉拿皇孙,我要夺那幅画,而铁穆耳要摆擂台看戏,万兽堂的兄弟也都肯帮我的忙。这前后一凑起来,我索性来一招推波助澜,借那左谷丹的东风,来取我要的事物。”
苍鹰问道:“你怎知道那左谷丹之事?”
空悟遁颇为自得,说道:“我以往也曾替万兽堂效力,负责刺探敌情,收集消息,江湖上诸般隐秘,我空悟遁不知道的,只怕也不算太多。我对左谷丹杀过之人有所耳闻,还有几桩人命官司,死去之人,全是高手,我推测多半是他的作为,举一反三,便知此人武功,到了何种地步。”
雪冰寒大为赞叹,想了想,又问道:“但这左谷丹剑法如此之强,说不定真让他杀了皇孙,届时皇帝震怒,万兽堂也要倒霉,此节先生料到了么?”
万兽堂众人“嘿”了一声,全数冷笑起来,似乎对空悟遁颇为不满。空悟遁摇头道:“他功夫虽高,但面对千军万马,铁桶阵般的架势,万万伤不到铁穆耳半分。”
苍鹰对此嗤之以鼻,不以为然,将先前与左谷丹激斗时的情形如实说出,空悟遁奇道:“原来他手上那柄剑竟然有这等奇效?我却半点不知,照你这么说,此事还真有些惊险。不过这铁穆耳之性命,与咱们又有何干?若是他死于刺客之手,天下大乱,皇....那个....那个....咱们也顾不上了。”
雪冰寒想问:“莫非你半点也不关心顺元府百姓性命么?忽必烈一怒之下,只怕殃及无辜。”但知道这空悟遁胸怀大志、辅佐君王,多半不会顾及百姓疾苦,问了也是白问。
卞结道:“空兄弟,你要盗那幅画,咱们可帮你办到了,此画有什么秘密,你也该说出来了吧。”
空悟遁身子一震,转身说道:“这不过是平平常常一幅字画,小弟我钟情此道,故而出手抢夺,其中并无什么隐秘,诸位兄弟着实多虑了。”
卞结站起身来,走到空悟遁身前,此人身形实在巨大,空悟遁不算矮小,但卞结仍比空悟遁足足高了一个头,他说道:“你若仍是咱们万兽堂之人,要咱们大伙儿帮你杀人放火,咱们义不容辞,连眼都不眨一下。但眼下你早已抽身离去,咱们即便念在你是主人义弟份上,可也不能空手而归,画中的好处,咱们非得分上一份儿不可。”
空悟遁面现怒容,但很快压下火气,说道:“你们万兽堂能有今日,我空悟遁居功至伟,大哥不是让你们鼎力相助于我么?何况昨日之事,你们仅有通报之功,却并未花什么力气。若是大哥知道你对我无礼,后果如何,你们心里有数。”
卞结哼了一声,似乎稍有忌惮,沉吟片刻,退回椅子上,说道:“你既然还当咱们是好朋友,好兄弟,老子也不来为难你。但此图之事,你可得全数说出来,否则主人问起,咱们也不好交待。”
空悟遁点头道:“那你们全数发誓,不许将此事泄露出去,更不可起意抢夺,否则被万兽啃噬而死。”
卞结朝众人望去,众人便跟着他念道:“我等万兽堂兄弟,在此立誓,若泄露星云夜河图之秘密,或心生抢夺之意,受万兽撕咬,死无葬身之地。”
空悟遁笑道:“如此甚好。大伙儿本就是一家人,何必为此伤了和气?”他也不让苍鹰与雪冰寒发誓,从怀中取出画卷,在书桌上摊开,只见图上群星如云,夜河静谧,河上一条孤舟,意境甚是玄妙。
卞结左看右看,只觉此图气势宏大至极,却没瞧出丝毫端倪,问道:“这图有什么古怪了?可是要淋上水,方能显出字迹?”
空悟遁说道:“那位画图之人精通阴阳八卦之道,此图阴阳颠倒,光暗互化,断续相接,若常人看在眼里,只觉心旷神怡,却不明其中道理。”
雪冰寒查看片刻,突然“啊”地一声,指着孤舟倒影,说道:“这是....这是....云南的苍山!”
空悟遁哈哈大笑,甚是喜悦,说道:“道长果然聪明,我还道当世之中,除我之外,再无人能看得懂此图。”但语气却并不惊讶,似乎早知雪冰寒精通奇门遁甲之术。苍鹰与雪冰寒稍稍一想,料想定然是上次段隐豹之事,被空悟遁察觉迹象。
此图既然以奇门遁甲之法绘制,自然当以奇门遁甲之法观之,若非头脑灵活至极,有惊人心算之能,此事万不可为。
雪冰寒见猎心喜,便想要大显身手,喊道:“给我准备纸笔,让我将此图重画一遍!”
空悟遁见雪冰寒想抢他风头,如何肯让?怒道:“此事先来后到,道长可真没规矩!”把雪冰寒一推,喊道:“沙游,拦住她!”
沙游听话至极,一把将雪冰寒抱住,雪冰寒急道:“什么先来后到?只有能者居之!”想要推开沙游,但又怕沙游伤势复发,不敢用力。空悟遁长笑声中,抢过纸笔,取砚磨墨,随即挥笔成风。
雪冰寒嚷道:“鹏远哥哥,此人耍赖,我不来!我不来!你帮我抢他的笔!让他显不了威风。”
苍鹰怒道:“你们又不是三岁小娃娃,谁破解此画,又有什么打紧?”
雪冰寒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神色颇为失落。
空悟遁一边观画,一边重绘,苍鹰见空悟遁下笔极有分寸,一 勾一抹都大是不凡,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将此画完工。
众人围上来一瞧,只见此图有山有水,一条细线穿过崇山峻岭,直入密林深处,竟然似是一幅藏宝图。单凭此画,却看不出“星云夜河图”的半点痕迹来。
空悟遁摇头晃脑,仍沉浸在解谜破道的乐趣之中,问道:“雪道长,鹏远兄弟,此画还算过得去么?”
卞结愣愣瞧了一会儿,问道:“空兄弟,你这图中藏的到底是什么宝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