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王见云想容问的十分认真,禁不住莞尔:“素来知道你是聪明绝顶的一个人,怎么还信这种传言。”随手将降天锏扔给云想容。
云想容唬了一跳,忙伸手去接,接住是接住了,可那锏重量颇大,她如今十六岁的女子,也要双手才能抱住,且累的双臂发酸。
“看到了吧?我四岁时能拿得动它?”闽王无奈。
云想容噗嗤笑了,双手将降天锏捧回,闽王却一摆手,道:
“降天锏是高宗为我祖父打造的,高宗无子,过继了我父皇为亲子,又怕我父皇能力不够,就命我祖父持降天锏,‘上打昏君,下打谗臣’,且降天锏又是西北三十万大军的虎符。寻常时候调军虎符需两枚,可西北大军只看降天锏。当时高宗就与我祖父说,‘若皇帝可堪大用,能辅佐便辅佐之,若不能辅佐亦可你取而代之。’
我是祖父带大的,这旁人看来神圣的降天锏,不过是我儿时的玩具罢了,我四岁时,父皇来看我,见我骑着降天锏在地上拖行,动了大气,训斥了我,我年幼顽劣,被父皇训斥动了怒,就叫我祖父派给我的侍卫拿了降天锏打我父皇。”
“啊?”云想容惊讶,外界传言颇盛,她自然知降天锏的来历,也知高宗皇帝并非世宗皇帝的生父,更知高宗皇帝与闽王的亲祖父是最亲密的手足,就如同现在的玄宗皇帝与闽王表面上那样。她想不到的是才四岁的闽王就有魄力命人打他的父皇:“那后来侍卫动手打了吗?”
“打了。”闽王笑容得意。
云想容眨巴着眼道:“还真是虎将啊。”
“那是。不然也不会跟着我这么些年了。”一指身边那元副将。
方才手持降天锏的副将黑脸泛红给云想容行礼。
云想容看着那四十出头的副将,心道闽王今年也是二十四五,他四岁时,这副将也就是她这个岁数,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闽王见云想容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又笑了,得意洋洋的道:“我皇兄头上有一块不长头发,也是降天锏打的,我九岁时动的手。”
云想容愕然:“你九岁时,皇上还是昭王。”
“是啊,那时我已开始习武,因受我祖父的教导,我自小就有力气,所以也那得动它,我祖父刚刚过世,我心情不好,皇兄与我虽是一母同胞,可我与他也不亲,祖父过世时将降天锏传给了我,朝野中呼声最高的两位皇子是太子哥哥和我,皇兄那个时候似也不喜欢我……”闽王住了口,叹息道:“总之,我拿了降天锏来就是告诉你。这东西我祖父在时,就用它打过世宗,皇兄践祚前也挨过它的打,朝廷之中无人不识它,把它留在你这里四日,我走后谁要是敢跟你炸毛,你不用客气,打成什么样都有为兄给你兜着。”
“万万不可,我哪里能留这么要紧的东西。”云想容知闽王与皇帝之间的事不好细说,也不追问,忙着推辞:“我一介女流,降天锏又是上打昏君下打谗臣的圣物,我用它,岂不是玷污了它。”
“什么玷污不玷污。我在家赶蚊子都用它,小时候还骑着它玩呢,它不过是我的玩具罢了,借给你用四日而已。”
云想容额上都冒了汗,连连摇头推辞:“万一丢了,我死一万次都不够赔。”
闽王莞尔,“傻丫头,谁敢偷它?寻常人偷了去没什么用,但凡是知道它的用途的人,即便捡到了都得给我老老实实送回来。难道除了我,谁敢用它来调动西北三十万大军?就连皇兄捡到,都得给我送回来。你就拿着吧。”
云想容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抱着降天锏,只觉得此物变的更重了。然闽王如此真诚对她,她想到的也不会对他隐瞒,担忧的道:“义兄,你手中不但持有闽南军的军权,还有降天锏号令的西北三十万大军,这些兵马吃皇上的粮草俸禄,却非皇上的兵符虎符可以调动,你难道不怕皇上忌惮?”
见她柳眉紧锁,满面担忧,闽王满心的感动满溢。好似掏出心肝来给她都值得了,大掌拍了下她的香肩,道:“放心吧,为兄有分寸。”
分寸?他的分寸比寻常都要大吧。
云想容又劝:“义兄,你也该适时想想退路了,趁现在皇上还没有什么动作,退步抽身才是正道,也趁着现在太后娘娘还在。将来有朝一日她老人家不在了。皇上怕也会少一层顾虑,对你下手也不会再留情。‘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义兄,你要斟酌而后行。”
在云想容看来,闽王太过于狂妄了。而且皇上对他的宠爱也太过了,任何超出于常理的事都须有个解释,闽王如此横行霸道,虽不至于犯了天怒,一则是他乖张却有分寸,二则也是因为皇帝的特意纵容。
皇帝为何要纵容他?
这让云想容想起当初皇帝是如何纵容马家的。
这等事,极少有人敢当面与他刨开来说,沈奕昀是第一个,她是第二个。
闽王望着云想容时,虎目中多了几分柔情,随即便被他开怀的大笑掩去:“放心吧,你义兄我知道该怎么做,降天锏就放在你这里了。”
站起身,闽王道:“谁要是敢跟你嘚瑟,你狠狠的收拾,出了多大的事都有哥哥给你顶着,放心吧!”
闽王说罢,带着副将负手而去。
云想容抱着降天锏追到廊下,眼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前,这才折身回来道:“英姿,快将这个宝贝收起来。”
英姿将那红色的绒布拾起,将降天锏仔细擦拭包裹了:“夫人放心,我定会好生看管着,再说也没人想得到它是这么个宝贝啊。您放心就是。不过想不到闽王对您如此照顾。”
“我也想不到。”云想容沉默片刻,道:“他是坦荡之人,爱憎分明肆意妄为,身上有匪气,更有侠气,大约认了我做义妹,就将我看成他的责任了。传说他治军严明,从未舍弃过一个士兵,战场上总身先士卒,撤离时也总压住后阵。或许他对自己人,都是如此吧。他既如此,我也须放开芥蒂才是。”
英姿颔首道,笑道:“闽王是坦荡义气之人,夫人也是豁达之人。其实你们也有相似之处。”
云想容闻言颔首,有些过去的事,她得学会忘记才行。否则苦的也是自己而已。
此时的恬王府上房之中,王妃哭的肝肠寸断:“王爷,你难道如此狠心,就眼见着嗪姐儿虚弱下去?那是我十月怀胎养的,你不疼,我疼!她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王爷您爱脸面,到时候先走个郡主,再走个王妃,外人一问为何?竟是被云家那个小贱|人给活生生欺负死的,我看您到时候还哪里有体面!妻子孩子受了气,你不给出头,就知道怪罪我们,王爷,您干脆上次我一根白绫,让我随着嗪姐儿去了!”
王妃说着,起身就吩咐下人:“也不必劝嗪姐儿吃饭了,她要自觉而死,我也跟着来!来人,给我预备白绫!”
“王妃!王妃万万不可!”
丫鬟婆子都跪了一地。
恬王被王妃此举气的肋巴扇疼,可她的话也的确字字句句戳在他心头之上。
刘嗪毕竟是她的闺女,他也非全然无情的父亲,孩子在外头受气,争宠争不过云家六丫头,回家里来不吃不喝非吵嚷着要自贬身份搬去伯爵府住。他这个做父王的能怎么办?
刘嗪若是真主动自降身份,恬王一脉的脸也就丢光了。
可看着刘嗪这样胡闹,传出去跌的也是恬王府的脸。如今当真是进退两难。
仔细想想,的确是云家六丫头的不是,若是没有她欺负了嗪姐儿,平日里嗪姐儿也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从不曾给他这样添乱。
看来嗪姐儿在外头的确是受了不小的委屈才这样闹。
他做父亲的,若不给孩子出口气,恐怕传出去也是难听。
思及此,闽王站起身道:“叫上清宇,给我点五十侍卫,立即去济安侯府!”
“是!”
云想容吩咐英姿将降天锏收好,玉簪便来传话:“夫人,闽王才刚已经离开了。”
“嗯,那他的亲卫军呢?”
“三百兵马他留下了一百,只带走了两百人,那一百人说是给夫人调用。老侯爷听了,气的脸都白了。”
她回娘家来住,义兄还留给她一百兵马调用,明摆着是怕她那些真正的亲戚为难她。济安侯不生气才怪。
不过云想容却觉得留下一百人马也好,一来她有人手就有底气,而来闽王余威还在,不至于让云家人太猖狂,她虽想动手收拾该收是的人,却也不是没事找事来的。谁会嫌日子过的太顺呢?
“夫人,夫人!”玉壶提着裙摆冲进屋里来,道:“老夫人那处来了位姐姐,说请夫人立即到前头门前去迎接,恬王和世子爷带着人来了,这会子老侯爷,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等都去前头跪接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