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金漆拔步床,一色的嫣红。
玉翘现才稳稳的坐实在床沿边。
自打进了这喜房,便随着喜娘赞礼,夫妻对拜、撒帐、合髻、又喝了交杯酒诸事,总算大体走完这一遭。
吁了口气,玉翘微挪了挪身子,周振威就挨着她边坐,气势凛洌,虽隔着流苏红盖头,她脸儿却烧烫得很。皆因交杯后,自个的手呀,被牢牢攥在这人的掌心里,就未曾松开过。
周振威只觉姑娘的手,根根嫩如水葱,又软若团玉,即便她松松握个小拳,也能被自个的宽厚手掌全包裹了去,还有那染的透红鲜亮的指甲尖儿,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下一下刮蹭着他掌心的纹路,酥酥麻麻,简直痒到了心里去。
“姑爷该去吃酒宴了!”喜娘战战兢兢的再三催促,方才的过失让她没了底气,却又不能不硬着头皮开口。
周振威浓眉轻拧,照他的心想,酒宴那是什么鬼东西,哪有在这里陪着小翘儿合意!索性依旧不理,只摩挲揉弄着那滑溜手儿。
巧着老太君又派了竹兰来催,她探头张望,瞧着这阵仗,忙把喜娘叫到门外,低声气道:“你忒般年纪,又总是帮旁人做喜的,怎任着四爷胡来,也不催着?那边二爷早已吃了一圈酒过来,你这边却没个动静,让老祖宗好生焦急,可有你什么好处?”
喜娘被奚落的一鼻子灰,跺脚冤枉道:“小姑奶奶,你怎知我没催过,四爷就是不理,抓着新娘子的手,猴急猴急的,哪还听我说什么劳什子话!”
听了此话,竹兰反被怄笑了,正要说什么,却见周振威大踏步的出了门来,面色寡淡的扫了她俩一眼,也不多话,径自离去。
房内仅剩下碧秀几个丫鬟,玉翘这才掀掉红盖头,由着采芙伺候自个喝了茶,春紫找了些方才撒帐时余下的彩果子,剥壳去了薄皮,积了一些用帕子托着,拿来给小姐吃。
渐起清静,玉翘上下打量起这拔步床来。久违的熟悉,前一世它在状元郎房中寂寞搁置。这是父亲给的嫁状,三天前送过来的,看着就精美华丽的很。挂檐及横眉镂刻透雕,皆是流云百福、喜上眉梢、麒麟送子等纹样,门围子皆刻大朵大朵合欢花,她朝枕前凭栏细杆处靠去,不经意瞄了瞄,想想,又定睛瞧了瞧,竟精雕细琢着避火图上的画样儿。
这是什么床!玉翘颊腮起了霞潮,忍不得咬牙,前一世她怎没瞧出来?
“小姐,这是什么?”采芙正整理着床仅里处,高堆的锦缎被子,好奇的瞧着一面围屏处,被大块红布密密遮着,逐伸手揭了开来,竟是一黄铜菱花镜,实实嵌在档板里。
“快快遮上,不许拿开!”玉翘心提到了嗓子眼,眼前浮起团红雾,逐娇声喝道,采芙被唬了一跳,忙忙重新遮上,嘴里兀自嘀咕:“这早起梳妆倒是现成的呢!小姐何必要掩了?”
“傻丫头,这是梳妆用的么!”碧秀忍不得摇头叹道,春紫在旁红着脸抿着嘴笑。
“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玉翘只觉浑身没了气力,突就有些头痛,那品性如砚台般方正的父亲,怎送了自已这样的陪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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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时辰还早,酒宴正值酣浓处,周振威敬了家中长辈后,陪着楚太傅及官场同袍共吃了些酒,即坐在桌前,虽有笑意,却并不鲜烈。
来闹腾的,俏皮话还没两句,就被他冷冷淡淡的挡了回去。想来闹腾的,观望着便怯了步,再看看那边,还有个新郎倌可是笑闹撒欢,行酒令,喝罚酒,整一个来者不拒。
所以没会儿,他便很是空闲,干脆起了身,借着月光,往自个院落而去。
远远的,便瞧见自个喜房红笼高挂,彩条飘展,门帘抱柱尽贴着大红喜字,几个小丫鬟在廊下叽叽喳喳笑闹着,而透过薄透的纱窗纸,里面灯火阑珊,烛影摇曳,那里可是有位娇娇媚媚的小美娘,正巴巴候着自个回去呢!
这样的认知,让他没来由的弯了唇角,只觉心舒意畅,满足、激动、兴奋、庆幸种种情绪交织旋荡,终化为一种领悟。
二十几年的孑然孤单,原就是在等这一刻!
玉翘听到门外,周振威似在交待丫鬟什么,也就几句话的功夫,门“吱扭”开了又闭合。有脚步声,徐徐且重重,终停在自个面前,顿住。
流苏大红盖头被揭起,她抬起汤汤水眼儿,朝周振威看去,他定是喝了些酒,脸上浮着红意,却不碍目光灼灼,如火炽热。
玉翘没来由的起了羞涩,也不晓得说什么,便寻着话问:“酒宴结束了么?似乎早了些。”
周振威也不答话,径自替她取下凤冠,门帘儿掀起,碧秀几个捧着满热水铜盆,洋巾肥皂进来伺候盥洗,玉翘心里似揣了只兔子,怦怦突突的跳个不住,迷迷糊糊的就被带至桌前坐下,釆芙调了玫瑰清露水,放她手边。
周振威则就着玉翘洗剩的水抹了把脸,又接过捧茶,漱去口中的酒味,方才坐至玉翘旁边。
丫鬟皆自觉的退了岀去,房内突然就一片寂静无声,仅有喜烛烛芯时不时爆着星花,劈啪作响。
周振威瞧着玉翘惊惶无助的坐在那儿,嫁衣似火,乌发如瀑,肌雪若玉,眼眸春水般荡啊漾的,似要满溢出来把他淹了!不由心头有烈火燃起,他喉头一紧,盯着姑娘粉润唇儿,哑着声道:“这水你还喝不喝?”
玉翘忙迭迭的点头,抖着手捧起白瓷碗儿,一点一点抿着,她前一世好歹也是经过事的,又瞄过避火图,只是这个男人,此时如饿了许久的猛虎般,正缩爪耸毛,摒息已待接下来的饕餮盛宴!
如此想来,玉翘心中更是没了底,又窥到他皱眉蹙额,索性一股脑喝尽了碗中的水。
周振威目如墨染,却情.欲氤氲,尤见她伸出玉蕊小舌轻舔了下唇边的水渍后,终不在忍耐,虎臂一伸,便把这美娘子抓进了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