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妈你说,苏筠未婚夫的为人,三叔公做了这么多年大官,难道看不出来,怎么还把苏筠许给他啊?”
七夜今天的表现,苏笛也在私下替苏筠皱过眉头的。
“还能因为什么啊,肯定是看家世啊”。
二婶一副真相如此浅显道理的表情。
“普通老百姓看钱财,像他们那个级别自然是看家世了”。
“我觉得三叔公不是那么简单的爷爷。
他很疼爱苏筠,我能看出来”。
二婶不跟她辩:“你这孩子就是死脑筋,你以为什么事情你看到的,它就是那样的啊。
太聪明了也不好,总是自以为是的道理。
你三叔公是什么样的,你妈我都没看出来,你个丫头片子就看出来了?
也许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隐情咱又不知道,又有什么其他的考虑之类的”。
“他们家的话我不说了。
我就问你,你啥时候带个对象来给妈看看?”
苏笛拿着床头一本书随便翻着:“咱们村里不同姓的不就那几家”。
听到女儿这么说,二婶就有点忿然。
“说起这个,我就得说你爷爷,都什么时候的观念了。
还非得让你嫁给一个村的。
你放心的找,只要是个金龟婿,你爷爷那里,有你妈给你撑腰。”
苏笛把书甩在床头,拉起被子捂到头上,不想听她妈再说。
“对了,咱们这住的是三叔公家的宅子吧。
等有天他们收回去,咱们不是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苏笛“嚯”的一声拉开被子问道。
“那还早呢,他们家在京里有大宅子住着,这里的祖宅又没人住。
咱们这住着,不给他们压生气,他们还得谢咱们呢”。
二婶摘了摘身上裤子今天晒被子被粘上的绒毛。
这几天她天天捡着好天都要把被子扛出去晒,生恐天气预报不准,让苏筠几人来的时候睡了不够暄和的被子。
“可是我听苏兰说,市里要规划咱们村作为重点景区,那样的话,这古宅子光是观光就是一大笔费用。
而且市里拨下来的维护保养费,也是一大笔,宅子主人用不完,都是自家的。
是钱难道还有人嫌多?
我没听说三叔公家有什么赚钱的公司之类的,而且,好像是干|部不能开公司之类的吧?”
女儿的话倒是让二婶楞了下,接着放松的道:“有你爷爷在,这计划还且等着搁置呢。
你就别操心了,左右不会让你睡大街的。
好歹你爷爷也是族长啊,虽然现在族长没有以前那么有权利了,可在咱们苏杏村里,还没人敢把你爷爷的话当耳旁风。”
“我一直想问,没问,咱们家的宅子呢?”
“你爷爷不许人说,其实就是当年到处打砸的时候,他为了不让村里的那几座汉白玉牌坊被砸。
跟那帮人争论,然后连着咱们家的宅子一块都被砸成了废墟”。
“你爷爷也是个死脑筋。
我也不好说他,一大把年纪了”。
二婶嗤声道。
“就是他年纪大,难道就能一直管着别人吗!”
苏笛忽然有点暴躁的气道。
“你这孩子这么大声干嘛。
你爷爷现在觉少,当心他听到,回头看你哥不打你。”
“我想出去上班”。
苏笛躺在床上又没了力气。
“咱们家现在也没什么收入,总不能一直靠种田来养活一大家吧。”
“爷爷还让我在家做绣活,我倒是想绣呢,可是现在只能做十字绣,也卖不了几个钱。
我小的时候,他又不请好的绣娘回来教我,现在倒是让我在家看书绣活装大家闺秀。
要我说,爷爷就是自己把自己活成个隐士老儒,其实呢,他就是个想高深没高深起来的一个村老头。”
“这你倒是误会你爷爷了,他让你绣绣东西,还是因为脱不了怀古的原因。
苏家里以前的姑娘,谁手上不能有一副好绣活,那真是说出去羞死人的事情。
现在要是想学绣,又怎么容易,以前没捡起来练,现在让你练,终究是你爷爷年纪大了,脑筋不清楚了。
左右是个念想而已。
咱们苏家以前的确有针线活很好的绣娘,当初我嫁进来的时候。
那红盖头上的鸳鸯,还是苏家这边的人给绣好送过去的。
说是我娘家想来也拿不出什么好绣活,特意送过来的。
我倒是没有像人家以前古时候觉得这是婆家的羞辱,我就是想着进了门得找到那绣娘。
学好这个手艺,这出去得多挣钱?现在一副绣品就能卖多少钱?
可把我心热的。
进了门后,根本就没发现那个绣娘,我真是奇怪了。
我还问你奶奶,你奶奶说,苏家的绣娘都死了好多年了。
早就不在了。
家里不学绣也好多年了,现在没有会做绣活的姑娘了。
经过战乱,动荡,现在又不讲究那些个,谁还让自家姑娘去学那伤眼睛的劳什子。
而且也没有什么有手艺的绣娘来教导。
她问我找哪个,还说没想到我娘家拿出这么好的绣品。
我当时听你奶奶说的时候,就吓出了白毛汗。
不是现在苏家送的,那是谁送来的?
那红盖头被我压箱子底下,都多少年没碰了。”
母女两个在灯下说话,这半天光影照在外面的黑隔菱窗子上,让母女两个此时都忍不住有点起鸡皮疙瘩。
苏笛反而是越害怕越想看。
“妈,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大晚上的,明天天亮再看吧”。
“我现在想看啊”。
“好吧,我也很多年都没看那红盖头了,我当年听到你奶奶的那话,扔又不敢扔,看也不敢看。
压在箱底好多年了。”
二婶说着去打开柜子,把上面的被子包下,在下面一个老实的箱笼里,伸着胳膊往最下面掏。
过了一会儿,抓着一块红盖头出来。
那红盖头这么多年,上面的红色依然很鲜亮,也不像是压在箱底这么多年又褪色或者沉色。
“我看看”。
苏笛从她妈手里接过来。
上面是鸳鸯和并蒂莲,线脚缜密细顺,摸着就显得很有精致立体的质感,鸳鸯活灵活现,像是从莲花下刚刚钻出来一样。
甚至能感觉到绣品里,那水面上从太阳上照的光暖洋洋照着荷叶上有露珠在滚动的感觉。
“绣得好吧,我刚嫁进来的时候,跟你三婶去苏州那边旅游,看到那边店里卖的绣品一点都不如这上面的针脚,那时候就卖好几千了。
你想想现在得多少钱,可是我那时候不敢卖了这盖头,也不敢跟别人说。
今天你提起来,我才跟你说,好在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怪事。
可能是我瞎胡想,或者是有人故意来整我吓唬我?
不过谁这么无聊,用这么贵的绣品来开玩笑。
别的地方不知道,起码在苏家我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些年这些人早就穷的比普通的百姓还不如。
就你爷爷还总是念着祖上祖上啊,之类的话。
真真好笑,就是祖上,那也是你三叔公那一房的祖上。”
“笛笛你怎么了?”
二婶说着才发现女儿半天没说话,从那红盖头上收回眼神,看着女儿盯着她身后的窗户上牙齿在“咯咯咯”的打架。
二婶也回头看过去。
被细白纱纸蒙住的窗格上,现在被捅开一个洞,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们。
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
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看到她穿着一身红色嫁衣,头上戴着金花八宝凤冠,身上穿着云霞五彩帔肩儿。
看到她们都看到了她,那眼睛似乎是露出个笑。
然后忽然一翻,变成了白眼珠子掉出来,像是被火烧过了,开始留出污浊的脓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