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妇的破锣嗓子传来:“好啊,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苏家人。
做了天杀事,过年吃饭也居然能吃得香,真是黑心泼了崂山庙的脏心鬼,人面兽心的畜生败类!
你们还我的秀姑,还我的女儿!”
“我诅咒你们苏家人都去死,全都断子绝孙”。
苏笛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那个陈大娘又来闹事了。
苏筑带着几个人出去,这边苏姚圣站起来,苏姚参也不能拦。
于是都出了来。
刚到大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重冲鼻的尿骚味。
原来是这大娘把一桶天然肥料泼到了柱子上,正是把柱子上的三个字“护德门”被尿给浸了透。
二婶掐着腰就骂了起来:“失心疯的老***你是喝了尿了,大过年的嘴巴这么臭。
你来多少趟了,念在你年纪大无儿无女的份上,几次三番的不跟你计较,你这是喝尿壮胆子来闹事是不是。”
苏笛在一边解释给苏筠听:“你别听这陈大娘瞎胡说,她根本就没有女儿。
咱们村里不姓苏的外人没有几家,唯有几家是以前从别的村里逃荒要饭的。
族里可怜他们就让他们在村里荒了的几个屋子安家了,这陈大娘就是那时候来的。
先前的时候,我小的时候,记得这大娘每天就是种菜养鸡,是个很老实的大娘,虽然是一个人,门口也没有什么是非事。
就是这几年,忽然的就发了疯,天天在村口的牌坊那哭她女儿。
就是那个牌坊上刻着叫做陈秀姑的女人。”
“然后就是在咱们家祠堂哭,在大门口哭。
之前的时候就是哭,这些天临到年下了,就开始骂人了,我哥之前把她送到市里的精神病院去了。
也不知道她什么本事竟然又跑回来了。
这样来回几次,连精神病院的人都说,明明锁窗都好好的,怎么跑出来的真是不知道。
大家都纷纷感到奇怪,又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爷爷对那些离奇事就是很封建信古的,也没再让我哥去教训她,只是由着她这样一日日闹。
可不知道今天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疯。
太臭了”。
那尿骚味很重,把整个瑞德厅外面的门台阶都染臭了。
苏筠捂着鼻子也站远了点。
“大概是看到今天这边的人很多吧”。
苏筠看那个大娘穿着一个青黑色的破夹袄,有棉絮露在外面,被脏污弄成灰不溜秋的颜色。
头发油污污的结成疙瘩,上面沾着一些枯草。一张脸皮枯黄皴裂龟皱。
苏姚圣站在台阶上,看到祖宗门楣上被泼臭的门联,脸色并不比此时闻到的臭味好多少。
二婶一看他脸色,想着肯定三叔公是误会了。
连忙上前道:“三叔公,您误会了,这里面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个老妇人是疯了的,满嘴的胡言乱语,一句话都不能信。
不信您问问这姓陈的,她女儿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咱们家这些年都在村里,就是想出去为非作歹什么的,也没有资格不是”。
二婶这是影射苏姚圣不帮他们这些穷亲戚。
“更不要说什么这以前戏里的剧情,什么抢了她女儿的这样的荒唐话。
现在社会哪里还有这样离奇不可思议的事对吧,咱们这离镇上的派出所也不远。
如果真是像她说的那样,肯定会有民警过来询问的。
三叔公这几年也没听到有这方面的传闻啊,对吧。”
这的确是的,虽然苏姚圣没有对现在的族亲提携,不过这些人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自是会知道的。
苏姚圣走下来,问那陈大娘女儿叫什么名字。
陈大娘这个老妇人,别人问一句,然后她回答一句,别人不再问。
她就只是说来说去还是那一句,一直重复。
“我女儿就是陈秀姑,丙申年出生的,嫁进你们苏家的时候才十四岁”。
“可怜的女儿啊,年纪轻轻十四岁就被你们害死了啊”。
苏老爷子这才知道这陈大娘真的是疯的。
陈秀姑如果还活着今年应该是一百八十三岁,怎么可能是这陈大娘的女儿。
也问不出什么,左右就是陈大娘在那叨叨咕咕重复骂重复哭重复指责苏家人。
苏筑看着柱子上的骚尿,气得要轮拳头打她。
苏姚参制止了,“苏筑,她一个孤苦伶仃的疯妇人,算了”。
只几个人把这陈大娘给拉着送回去她村东头的房子里。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把她给拎着手脚棉裤,架到这大娘门口。
把她往院子里一扔,看着她被摔的吃了一嘴泥,然后转身回去了。
宴席散后,苏姚参坚持送他们到后面的涌清堂去,和这边隔着一条青瓦白墙的巷子。
苏姚参年纪大了,拄着拐杖都走不稳。
苏姚圣知道他求的事,不好答应,只得由着他这么非要表达出对自己一家人到来的喜悦之情。
涌清堂比前面的瑞德厅屋相比,更显气势,青瓦的翘檐即使是在夜色中仍然能感觉到屋檐的精雕细琢之感。
门楼两边的柱子上的门联却是有避世闲观之意。
“桃花流水杳然岸,笑而不答心自闲”。
苏姚参看到苏筠对这门联和这涌清堂不符合之意,笑着道:“让,乃中庸之道”。
看到苏筠睁着一双乌黑眼睛,苏姚参没再解释,对着苏姚圣道:“这丫头可惜了,明明长个灵秀长相,要是早点接回来就好了”。
苏姚圣没说其他的,只是笑道:“筠儿有别的机缘,这一项倒是可有可无了”。
苏姚参抚着他特意留的一副白仙髯:“也是,也是,她有你这个亲爷爷撑腰,要那些体察洞明的本事做什么”。
苏筠对这俩老头打谜语并没注意听,七夜在她身边道:“你这二叔祖有点见地啊”。
接着又不在意的道:“还不是个村翁”。
“欸?我说话你有没有听?”
七夜觉得苏筠把他扣在身边,又总是不搭理他,让他感觉大好年华都被浪费了。
“你说什么?”苏筠在想刚才的那个大娘。
七夜捂额头,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
进了涌清堂里,当院的天井里两口大白底青瓷的鱼缸,上面是嵩蒿泛舟鲤鱼戏莲的图案。
青瓷缸里面养着的睡莲,现在只有几片青黄色叶子飘在上面,看着没有什么生机。
不过倒是看着之前应该长得还好一点,只是天气冷就败了。
倒是靠着走廊屋子边下树上风景独好。
苏筠看着院子里的黄山木兰刚刚开了,白得像雪,粉得像霞。
二婶注意到苏筠一直看着木兰花,笑道:“今年暖春来得早,正好看到开得这么好的木兰。
这种木兰,也只在咱们皖南这一片雨多雾多的山地才长,是特有品种呢。
这才刚打朵儿,还有几天花期呢,筠筠住在这可以好好赏上一赏。”
年轻姑娘可不就是喜欢花儿粉儿的,前几天她看着这边木兰迟迟不开,还特意罩上热气棚把它催开。
所幸这姑娘果然是喜欢的,瞧她一直盯着看就知道了。
“你们一天也累了,早点休息”。
苏姚参和身后跟着的众人举着灯和苏姚圣几人告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