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百里的总结结束之后,庄继华宣布休息半小时,众人纷纷离开座位,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边轻声谈论,他们很自然的分成几堆,邓锡侯田颂尧孙震刘文辉几个在一起说说笑笑,刘湘傅常潘文华郭勋祺在却眉头深皱,杜聿明蓝运东廖耀湘等人神情,王赓孙立人几个留美的则是是另一道风景,蒋百里和卢汉、安恩溥则在一边闲聊。
在一遍众将领略有些轻松的交流中,也都有些不安,成都、重庆、泸州、南充等地相继发生抗议怒潮,而且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由重庆领头,重庆的大中学校、各个工会、社会团体,他们的话题已很自然的很快从演习转到卢沟桥事变上了。
“晋康兄,你说委员长这次是真的要打还是只拉个架子(四川方言,意思是做个样子)。”刘文辉悄声问。
邓锡侯将香烟从嘴里取下打了个哈哈:“不清楚,不过看这架势,恐怕小不了,自乾,当初不是商议好了吗?你不出兵的,你的兵负责护卫川藏线建设,对了这喻培棣建川藏线建得怎样了?”
“唉,”刘文辉叹口气:“难呀,西藏的地形太复杂,又缺少重工程机械,全靠人力,英国人和达赖那个王八蛋又在捣乱,进展缓慢十分缓慢,快一年了才过昌都,到拉萨还早着呢。”
“文革不是还策划了一条路,滇缅公路吗。李安定负责的那条公路,现在不知怎样了。”田颂尧说
“恐怕也轻松不了,”邓锡侯摇头说:“我们在川藏公路上与英国人发生冲突,英国人还会允许我们使用或者修建滇缅公路吗?文革在这事上恐怕有些操之过急。”
“晋公,如果,我说如果,”孙震有些目光闪烁:“这次卢沟桥事变真地演变为全面战争。我们是真的出兵吗?”
“当然,”邓锡侯一下就严肃起来。他看看孙震和田颂尧:“这事没商量,必须出兵,而且必须是主力部队,别说当初说好的,就算不整编,我们还都是中国人,中国军人。保国御敌责无旁贷。”
邓锡侯他们的谈话落到抗战出兵上了,一边刘湘他们的话题却集中在部队训练上,刘湘很是纳闷,同样的战术手册,同样的装备,为什么其他部队练出来地与郭勋祺不一样。
“甫公,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主要有四条。”郭勋祺笑着说,这次他的部队打得很漂亮,连带着心情也十分愉快:“庄文革练兵首先练神,这个神是精神地神,所以第一条就是每个连队都有文化教员,这文化教员就相当于北伐时期的党代表。这文化教员不但教士兵识字还要教士兵认识到为何而战,所以士兵的积极性很高,根本不需要我们督促,士兵自己就要练,训练场上一天到晚都热闹非凡。第二条就是服从,庄文革特别强调执行,命令一旦下达,必须无条件执行,即便全员战死也必须执行;第三条是合作,就是不许有任何保存实力的做法。一经发现立刻驱逐出队;第四条是团队精神。我们很少处罚个人,受处罚的都是团体。一人落后,全体受罚,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甫公,我以前也没想到,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四条,几个月下来居然让部队有脱胎换骨地感觉。”
“早就听孙元良说起过,庄文革善于练兵,原来还以为他只是装备好,没想到… ”潘文华略有些钦佩的说道。
不过刘湘却没听到他的话,他正注意到,不远处杜聿明蓝运东廖耀湘的谈话,他们的话题却是卢沟桥事变。
“学长,你看校长是不是已经下决心了,要和日本人干一场?”廖耀湘的声音有点大,以至刘湘听得清清楚楚。
“你这可是问道于盲了,你应该去文革,黄埔同学中要论猜校长心思最准恐怕就是他了。”杜聿明闷闷的说。
“学长,你那里还要不要人,我去给你当个团长怎么样?”廖耀湘恬着脸问,军校当老师根本不是他的愿望,要不是庄继华有严令,他早就跑回南京了。
“团长?”杜聿明一愣,廖耀湘以为他不干,连忙说:“要不营长也行。你看看呀,这抗战就要打响了,可我还窝在学校当老师,这不让人着急吗?等战争真打起来,他要还让我留在学校,那就不要怪我不告而辞了。”
“你要不告而辞,”杜聿明一笑:“我跟你打赌,你肯定走不了,你要敢走,我敢肯定你会后悔,以后再也没有带部队地希望了。”
廖耀湘有点莫名其妙,不走也无法带部队呀。他根本不想教书育人,他的理想是指挥千军万马,浴血疆场,雪国耻,恢复河山,在军校里当教官,实在是个没前途的职业。
“你放心,文革不会把你一直留在军校的,你到军校不久我就向他要过你,我想要你过来当副参谋长,可他不干,他说副参谋长屈才了,你和孙立人都是师长的料,他要给你们组建两个师。”杜聿明轻声把庄继华的打算透露出来。
廖耀湘闻言大喜,一个师,舒服,爽,蓝运东忍不住骂道:“你小子这下乐了,六期毕业,这么就快就升到师长,不知让多少同学羡慕。”
廖耀湘闻言夸张地缩缩脖子,他是黄埔小字辈,与戴笠同期,这么快就升到师长,却是让很多学长羡慕妒忌。
“光亭,如果打起来二十九军守得住北平吗?”蓝运东没理会廖耀湘的怪相,而是转换了一个关心的话题。
“守不住。”侧面传来一声话语,杜聿明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庄继华回来了。
“二十九军肯定守不住。”庄继华毫不犹豫地说:“一支没有准备的军队怎么可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文革,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十九军没有准备?已经交手数次,宋哲元不可能没有准备吧。”蒋百里插话道。
“宋哲元没有准备?他们是在宛平和卢沟桥与日军几次交手,把日本人都打回去了,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呢?”刘湘也很奇怪,他忍不住走了过来。
庄继华看看屋里的众将领然后说:“大家请坐,我正要与大家谈谈对此次卢沟桥事变的看法。以及我们应该作那些准备。”
等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庄继华这才说道:“我说宋哲元没有是指他最近发表的一些言论和作出地决定。从报上得来地消息看,宋哲元希望以让步来求得妥协,但他错了,卢沟桥事件只是一个药引子,华北自治才是日本人真正想要地,日本人想这个已经想了好几年了,他想息事宁人。所以步步退让,对中央地警告,全国抗战热情视若无睹,这种状态下,日本人可以从容调动兵力,从容选择发起进攻时机,他不败就没天理了。”
庄继华停顿一下看看在座诸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卢沟桥会不会演变成中日之间的全面战争。我的判断是,会,原因很简单,中国已经无路可退了,中国不能丢了华北。委员长在庐山的谈话也已经表明,这次中央不会让步。不会妥协,日本人也表明他们一定要达到目的,日本内阁已经通过向华北增兵地决定,战争不可避免。现在我想说说我们怎么办。”
庄继华说到这里拿出一张电报:“这是我刚收到的委员长发给我的电报,估计甫公和光亭也有,内容应该是相同的,委员长在电报中命令我做好战备,随时准备出兵川外。日本内阁的决定和这份电报已经表明,一个月之内战争就将打响,正好川滇两省军事长官都在。就请大家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庄继华说完就坐下了,众人先是沉默了两分钟。随后就像炸开锅的开水,沸腾了。
“那还用说,我就不信我们四万万人打不过小鬼子!”
“没二话,打,为了这一天我们准备了五年!”
“军人有守土之责,既然退无可退,那就不如奋起一战!”
……
刘湘就感到庄继华的目光始终盯着他,一年多以前许下的诺言,今天到了落实地时候了。他站起来轻轻咳了两声,场中立时安静下来,向场中扫视一遍庄重的说:“文革,诸位,我是川军总司令,我代表川军全体将士表态。以前我们川军打的都是内战,祸害乡梓,二十年内战,让我们欠下四川人民无数良心债,现在到了我们赎罪的时候了,为国家而战,为民族而战,一句话,我刘湘绝不保存实力,全部主力出川,中央要多少部队,川军就出多少部队;中央要多少兵员,四川就提供多少兵员;中央要多少粮食,四川就提供多少粮食,绝不推辞!倭寇一日不出川,川军将士一日不回乡!”
刘湘的话铿锵有力,庄继华还没来得及击节叫好,邓锡侯唰地站起来:“说得好!甫公,我邓晋康誓死追随,我亲率二十八军出川,即便血染疆场也绝不皱眉!”
“好!甫公晋公慷慨于前,我云南男儿也绝不会萎缩于后,抗日不是那一家的事,是我们所有中国人地事,是我们所有中国军人的职责!”卢汉也站起来了:“我五十八军(注:滇军三十八军番号在西安事变之后,转给杨虎城部,滇军番号改为五十八军)将士坚决服从中央号令,请长官向委员长转告,我五十八均将士愿立刻开赴华北,与日军决一死战!”
“啪啪啪”会场上响起如雷般的掌声,这不单单是给卢汉的,还有刘湘邓锡侯,庄继华站起来使劲的鼓掌,中国军人在国家民族危亡之前终于摈弃前缘,携手抗战。为民族的生存而战,为国家地独立而战。无数默默无闻的川军士兵背负川人的期望,背着斗笠,踏过蜀道,淌过川江,走上炮火硝烟的抗日战场。
庄继华做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全场很快静默无声,大家都看着这个川滇两省地实际控制者:“只要我们携手同心。我们就一定能取得胜利。甫公,晋公,永衡,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呢?百里将军,我想请您分析一下,战争一旦展开,日军地行动将会是怎样。以便决定我们的行动。”
蒋百里站起来走到巨大地全国地图前,他看着地图思索一会才说:“这个推断不好作出,因为我们手中没有日军的兵力数目,所以只能从战略上作出推断。”
“日军占领平津之后,有两个选择,一条是沿平汉线南下,攻击石家庄、开封;另一条路线是沿平绥向西攻击绥远,然后进攻山西;山西为天下形胜之地。因此攻占山西关系到华北地稳定,因此山西战场与河北战场相比更为重要,日军在占领平津之后会迅速南下攻克石家庄保定,在确保侧翼安全之后,主力会转向山西,以上是我分析的日军动向。根据这个分析我建议我军集中在川北,做好北上山西的准备。另外一部分则集中在川东,中央一声令下即可登船出川。其次为保证武器弹药的补充,要尽快在山西陕西沿线和武汉构建后勤补给站。”
蒋百里的分析很简单,却也得到刘湘等人的赞同,庄继华这时又说:“目前川东集中的部队有新一集团军两个军、杨森、李家钰地两个军,总兵力二十万人。在川西平原和川北的有甫公和晋公以及二十九军的部分部队,这些部队组建为一个集团军两军制的集团军,司令官由甫公和晋公商议向中央报告,这支部队预定向山西出击。川东部队则东出武汉。杨森和李家钰将军那里我已经给他们发去电报。命令他们立刻做好出发准备,他们将是第一批出川部队。新一集团军参加演习的部队要尽快返回重庆,然后补充弹药做好出发准备。”
“由于民生公司的主要船舶在上海和杭州等地抢运拆迁工厂,所以运输的船有限,部分部队恐怕要走陆路。不过不管走那条路,所有部队要在八月一日前作好出发准备。”
“云南方面,”庄继华把目光投向杜聿明和卢汉:“光亭,永衡,会议结束后,有飞机送你们回云南,回去以后立刻把部队集结起来。你们开赴战场的路线是,经贵州到武汉,至于有没有变化,要看战局地演变。”
“诸位,时间不多了,北平的情况很快就会明了,所以你们回去后,不要等中央的命令,部队集结完毕就出发,电台要注意与总部保持联系。”
“后勤方面各部有什么困难,尽快电告重庆,我来安排补充。”庄继华说到这里想起一事:“请大家注意,川军从未出川作战过,特别是在北方作战,各部要准备好药品,防止水土不服的情况。”
提起这个庄继华心里就有些酸楚,重庆十万张床位的医院,到目前为止只准备好八万多张,陶止庸费尽全力掉了二十多斤肉也只准备好这么多,庄继华已经不能再责怪他了,相反还打算他申请了一枚勋章。
尽管这些年他又是收买,又是威吓,还时不时的装“神棍”,尽量减少麻烦,争取时间,可西南开发并没有完全准备好,滇缅公路进展还算顺利,李安定保证再过两个月即可通车,川藏公路进展缓慢;重庆地兵工厂目前最多能满足五十万军队的需要,四川的后备役勉强可用,云南的后备役却很不完善,只有少数地方建成。但已经没时间了,战争已经开始了。
散会后各将领立刻回到部队,刘湘邓锡侯在省城成都召集部队高级将领集会,宣布组建出川抗战军团,军团由邓锡侯担任总司令,潘文华担任副总司令,加入部队有刘湘系统的二十三军潘文华部、原邓锡侯部的125,127,128,三个师,全军十万人马,全部经过整编。
会议之后,刘湘领衔八十六位川军将领通电全国,呼吁全国总动员,一致抗日。刘湘通电之后,广西李宗仁、山西阎锡山、青海马鸿逵、山东韩复渠、广东余汉谋,纷纷通电中央表示服从中央抗战,广西李宗仁更是宣布将四十个团的军队和所有兵工厂交付中央,由中央统一运筹,以利抗战。
八月二十五日,日本援军赶到北平,香月清司在廊坊挑起争端,随后进攻廊坊,二十九军接战不利,廊坊失守;随后日军又挑起广安门之战,此战二十九军将士和北平市民组成的义勇队奋勇杀敌,大败日军。香月清司随即要求二十九军退出北平天津,宋哲元此刻方如梦初醒,仓皇下令备战。
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准备妥当的日军向南苑发起总攻,二十九军副军长佟麟阁阵亡,率部支援的赵登禹将军在增援南苑途中,遭遇日军伏击,冀察政务处长潘毓桂将二十九军作战计划和兵力部署全部出卖给了日军,日军地进攻完全打在二十九军地防御弱点,短短三天之中,二十九军迅速陷入全面被动。宋哲元一方面带领二十九军军部推往保定,另一方面让张治中与日军交涉,以接受日军条件为开始谈判,以掩护二十九均撤出平津。
七月三十日,平津失陷,八月六日蒋介石召集全国各地区主要军政长官到南京参加国防会议。历史蹒跚着走进庄继华所知的抗战,可蝴蝶卷起地风暴已经狂躁起舞,那将不再是他了解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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