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天下 !“这么说,理学派已经一蹶不振了?”允熥问面前的陈瑛道。
“陛下,臣探听得宋麟宋学士已经打算辞官归隐了,其余数位理学派的大儒也沉寂下来,即使不辞官,也不会再说什么。”
“许多年轻并且在仕途上想要更进一步的人纷纷转头其它学派,宋麟等人想要在招纳学生也很不容易,理学派应是难以再兴了。”陈瑛道。
允熥吐了一口气。这件事做完,他总算了了一件心事。
“不过,这个叫做周述的人,到底是真的如此想的,还是有意为之?”允熥忽然想到了在理学派快要完蛋的时候,站出来引用孔子的话保全一部分理学有益的观点的会元周述。
当时即使周述不站出来,他也会指使其它的人引用孔子的这句话保全理学派的一些东西,所以周述到底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还是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样?
陈瑛当然不敢接话,只听允熥继续说道:“现在朕也不敢断定,只能让人去查一查了。另外金善等人都是江西人,解缙更是周述的同乡,过去他们都有所交往,应当会知道一些他的过往。”
将此事思量已定,允熥抬起头对陈瑛笑道:“陈爱卿辛苦了。”
“臣下为陛下做事,乃是理所当然,有何辛苦可言?”陈瑛马上低头说道。
“即便如此,有功岂能不赏?陈瑛听赏。”
待他跪下后,允熥继续说道:“朕口谕,授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陈瑛中顺大夫阶,升授中宪大夫,赏赐黄金百两,上用绸缎十匹。”他指使陈瑛参加儒学辩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可以公开赏赐。
“臣谢陛下隆恩。”陈瑛磕头道。但隐隐有些失望。最近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出缺,他本以为自己能够顶上去的,却不想陛下并未提此事,可见是不打算提拔自己了。
不过他马上想到自己被任命为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才两年,资历太浅,之前还有通燕的嫌疑,贸然升上去确实容易引起非议,就释然了。陈瑛虽然是一个对升官非常热枕的人,但很会适应环境。现在的大形势是稳定,不仅大臣们在经过洪武朝的统治后暂时向往稳定,皇帝出于对帖木儿战争的考虑也趋向于稳定,所以皇帝现在不提拔他也可以理解。
允熥又勉励他几句,让他退下了。但在他退下的过程中,却一直盯着他的后背。
与陈瑛自己分析不同的是,允熥之所以这次没有提拔他,还有其他原因。
允熥现在已经看透了陈瑛的本质,是一个对权力十分热枕、并且没有坚定信念的人,他若得势,一定会为巩固自己的权势而在政治斗争中采用残酷的手段,广泛株连。
而允熥自己则尽力不在政治斗争中过多牵连,虽然对犯错的本人允熥会十分严厉的处置,但不会非要制造出一堆同党来。所以对于陈瑛他既要用,也要压制,更加不能让他蹿升的太快。
‘等你坐满六年任期后,朕再升你为正三品的官。’允熥想着。
考虑过陈瑛之事,允熥抬起头问黄路:“山东孔家的孔公鉴可到了宫中?”
“陛下,衍圣公已经入了宫,正在外面候着呢。”黄路答道。
“让他进来。”允熥吩咐道。
不多时,孔公鉴走了进来,与他行礼完毕后,允熥又与他寒暄一阵,说道:“朕有件事,要交给昭文来办。”
孔公鉴心里打鼓。他们孔家虽然世代承袭衍圣公至今已经四百多年,但都是虚职,只管着曲阜一个县,历代也都是将他们家当做招牌,如今大明的皇帝要让他做什么?
可无论让他做什么,他也不敢不应,只能说道:“但请陛下吩咐。”
“近日京城的儒学大师互相辩论,朕也多看了几遍《论语》,见到其中有‘子曰:有教无类’之话语,感慨颇多啊。”
“今我大明刚刚平定安南,当地仍旧有些不宁;但安南百姓又与其它蛮夷不同,十分心向儒学。孔子既然有有教无类之语,朕欲让昭文带领族人迁居安南,教化安南百姓,如何?”
“陛下,臣自当遵从祖上的遗志和陛下的旨意,但我孔氏时代庐墓俱在曲阜,吾不忍使得祖上无人祭祀,是以不敢奉诏。至正十九年元世祖命思鲁公回曲阜承袭世爵,但思鲁公因庐墓在衢州而宁愿舍弃世爵守护庐墓,臣亦如此。”过了一会儿,孔公鉴说道。
“这个简单,你孔氏一族留下几户人家侍奉先祖,曲阜知县仍旧由你家世袭,不就可以两全其美?”允熥又道。
孔公鉴心里打突,勉强镇定下来辩解几句,中心含义就是不愿意去。
但随着允熥说话的语气越来越不善,孔公鉴心里也越来越害怕。‘是不是将衍圣公的世爵让给弟弟,让他去安南教化当地人?我留在曲阜世袭知县?’他在心里想着。
当他越来越害怕,要将心中所想说出来的时候,忽然允熥展颜笑道:“朕也知晓你们孔家人世代孝顺,不愿远离先祖庐墓。”
“既然如此,衢州还有一个孔氏南宗,朕决意加封其现今家主孔希路为世袭五经博士,去安南教化百姓。”
“陛下英明。”孔公鉴松了口气,马上跪下说道。
“不过你们北宗也不能让南宗专美于前。朕听闻你还有一个弟弟,熟读经典?”允熥又道。
“是,陛下,臣有一弟名曰孔公常,精擅经典。臣等二人为先父仅有的子嗣。”孔公鉴答道。
“既然如此,就派他到安南辅佐孔希路。”允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孔公鉴犹豫了一下,躬身答应。允熥又和他说了几句话,让他退下。
待他退下后,黄路想着王喜出宫前的吩咐,大着胆子问道:“官家,为何不将衍圣公封到安南?刚才奴才看得出他已经不敢再与陛下争辩了。”
允熥果然如同王喜所说的那样没有生气,反而解释道:“一者,孔公鉴现在并无过错,朕贸然改封,恐怕会引起动荡,而朕现在最不愿意的就是动荡。”
“二者,朕将来还有更加合适的地方,加封衍圣公。”